【原創】(雁)糖心

看板Juuni-Kokki作者PMPJ (JacyChu)時間18年前 (2007/01/31 18:17)推噓3(3推 0噓 0→)

留言3則, 3人參與討論串1/1

早春，猶有落雪。我站在店門外，冰涼的晨風撲面而至，輕輕呼出一口氣，果然，結成一片白霧。手中握著帚柄，將薄薄的積雪掃成堆推到一旁，我拍了拍染灰的衣擺，俐落地轉身，迎著街，迎著人群，迎著朝陽，露出了有生以來自己最滿意的笑容，準備開店！早晨的店裡一向清冷，畢竟很少有人會一大清早就跑來買糖吃，所以，一般的日子我會縮在櫃檯後的木椅上偷偷地打個小盹，或者是走到街旁拿些糖餌引誘幾隻饞嘴的小貓。不過，今日不同，我在屋角升起一個小泥爐，讓店裡浮動著絲絲的暖意，順道煮起一壺水，待客用的。竹炭燃燒時夾雜著輕輕的爆裂聲，此時聽來格外清晰，喧鬧的人潮彷彿也被隔絕於外，門裡門外儼然形成兩個不同的世界。我不禁微微擴大嘴角的弧度，很暖呢 ……身是，心亦是，因為這是那人很喜歡的，竹的清香。十年前，夜裡一把祝融之火奪走了我的親人，我的家，在一片焦土殘燼中，我指天為誓，此生此世，縱是嘗盡人間甘苦，也必將竭盡所能的活下去，從此，我命由我不由天。握緊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的鐲子，不值錢的鐲子，我知道這是我所擁有的全部財產，活下去…已經…沒有退路了。然後，我在濃重的霞色下遇見了那個人，用一大筆錢買了我的鐲子的人，把鐲子當成抵押品押給我的人，笑著對我說以後的點心就拜託我的人，拍著我的頭要我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東西的人，絕塵御風，那個男人名為風漢。水滾了，沉悶的冒泡聲把我的思緒拉回，在陶壺中放入一小撮冬茶，滿上水，剎那間茶香四溢。隔年，他果然依約前來，看著我小有規模的店，他讚許的笑笑，然後問我，要請壞脾氣的小狗吃糖時該買什麼？我愣了愣，反問他，小狗不是吃骨頭的嗎？他聽完後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地回我，可惜他吃素啊！於是我點點頭，吃素的小狗啊……猶豫了一會，揀了包桃子軟糖，他接過後很是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終是滿意的離開了。再隔年，他撐著一把畫有仕女圖的油傘穿過雨霧來到店裡，這次他問，要請幾個一天到晚在他身邊囉囉嗦嗦的人吃糖時要選什麼？我到裡間拿了罐麥芽糖給他，壞笑著對他說，把他們的嘴巴黏起來…… 再隔年，他一臉鬱悶的跨入店門，他說最近家裡來客所以要買些糖，我眨眨眼，請客用的糖啊……什麼樣的客人呢？他回說，變態、人妖、自大狂，有沒有一顆就能把人趕走的糖？送客的糖？我想想，拿了包外表晶亮晶亮咬下後臭氣盈腔的糖球，對他說，這是臭糖！再隔年，他替朋友買糖，他說他的朋友很困擾，成天有人在耳邊碎碎念，問我有沒有什麼能讓人變安靜的糖？於是我拿了塊很大很大的橡皮糖給他，讓他嚼到下巴脫臼算了…… 再隔年，他拎了一小包冬茶，要我燒水煮茶，我一邊泡茶一邊問他，今年要買什麼糖？他看著裊裊的熱氣對我說，他家小狗的朋友回來了，是隻害羞的小狗。晃了晃壺身，斟上一杯茶，我取來一顆紅紅的蘋果糖，他煞有其事地輕啜一口，正經地望著我，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損…… 再隔年…… 再再隔年…… 年復一年，不知不覺間，我已習慣在每年的同一天、同一時間，泡上一壺茶等待著同一個人，那些吃糖的人……有時想起……真的……很令人羨慕…… 屋外，雪花紛揚。捧起瓷杯暖暖手，暖暖心，也暖暖我的笑容，暖暖我的回憶。等著，想著，盼著，念著。當戀慕已非戀慕，回憶終成回憶，夕陽下那抹剪影已有些模糊。因為最初，所以最美……因為最美，所以珍惜……因為珍惜，所以放在心底…… 等那人來到時，我會笑著對他說，今年沒得選，讓他好好地吃上一驚，再補上一包喜糖，讓他見見我的夫君，看著他了然的笑容，告訴他，這是糖心，君心知我心…… －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8.133.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