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歸於其居番外—菁莪(上)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好冷。
少女將膝蓋抱得很緊，紅色的頭顱無力地埋在雙腿併攏的凹陷中，隨著身體
微微地顫抖。日子進了溫差極大的月份後，即使白晝的陽光再炙人，晚上的風仍
能寒到讓骨頭都痛了起來。
若是平常，她應該會隨手為自己披上保暖的衣服，或者從戀人手中接過禦寒
的披肩，可是她現在卻不在乎寒意大肆侵蝕入體，穿着輕柔的華服在杳無人煙處
瑟瑟發抖，活像個召開無人宴會的寂寞傻瓜。畢竟，這裡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一個自以為是的傻瓜。
風吹得更強了，少女也不自覺地把膝蓋抱得更緊。她以為會冷到想哭的，但
無論怎麼眨動，眼睛卻跟心底已然凍結的部份一樣，什麼都流不出來。
所有的事情，起因於一個慣例的聚會而已。
為了當日三人難得的聚會時間，前幾日就開始不斷忙碌，加緊把工作提前完
成的藍髮少女，終於因為疲累而趴在桌上。除了腦裡還不停轉動著因為戀人魯莽
行徑額外增加的未完成事務，美麗的臉龐也皺成一團喃喃抱怨著：「真是累死人
了。」
正把特意帶來的花束插進花瓶中的鈴，聽到好友的抱怨後愣了一下，馬上聯
想到這幾日金波宮中，最引人注目的新聞——禁軍左將軍跟天官府小宰，為了美
麗的內宰而大打出手，格格笑出聲來。
「是啊，太有男子氣概的戀人也是挺傷腦筋的。」
已經滿肚子苦水的祥瓊，聽到好友沒同情心的揶揄，不禁跳了起來。
「妳還說風涼話，可惡！」
這時陽子走進了花廳裡，只見到祥瓊正作勢要呵鈴的癢，兩人笑鬧成一團。
「什麼事這麼高興？」
「還不是前天天官府的騷動。」
一邊抵擋著祥瓊的攻擊，鈴依舊笑著不放過捉弄祥瓊的機會。
「那件事情啊，我有聽樂俊提起，聽說場面挺有趣的。」
「哼，下次要是樂俊也這樣妳就知道了。」
邊用鼻子對露出「幹嘛把氣撒在我身上啊」表情的陽子恨恨地哼了一聲，祥
瓊邊轉回去抓住元凶鈴，繼續她的搔癢攻擊；在這方面向來沒有祥瓊手腳俐落的
鈴眼見情勢不好，乾脆豁出去用言語挑釁。
「唉呦、唉呦！難怪有人會動粗，原來是見樣學樣...」
「什麼，妳說是我帶壞他的嗎？！」
「不然是妳跟樂俊學的嗎？對了，是樂俊救了妳，一定是這樣…唉呦，別、
別動手了，內宰大人，我投降啦！」
聽到鈴最後大叫求饒的聲音，祥瓊終於滿意地收回雙手，欣賞鈴狼狽整理衣
裳的敗戰姿態。她朝著憋笑觀戰的陽子溫柔地施個禮，徐徐地從陽子手上領過戰
勝者的茶杯，十分優雅地坐下，一邊品茶一邊感嘆起來。
「...不過不是我刻意誇獎，樂俊的脾氣是真的很好喔。」
「喔？」
「妳們也都知道當時我被救了的狀況，說真的，即使樂俊對我大發脾氣也不
奇怪，可是他卻沒生氣。」
「這樣說來，倒是挺難想像樂俊生氣的樣子。」才剛被祥瓊施行完懲罰的鈴
，又露出了好奇八卦的神色，跟祥瓊一人一句的討論起慶國太公的好脾氣。
「應該會比當初責備我的時候有趣很多吧。」
「啊，妳有提過，妳們兩個剛認識的時候的事情嘛，不過真難想像呢。」
「雖然語氣很和緩，可是那些話語可傷人的呢。」
「真想見識看看。」
兩人突然把期待的視線轉向了正悠哉品茗的紅髮少女，讓一直默默聽著打算
裝聾作啞的陽子，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什麼啊，妳們這麼想看我挨罵嗎？」
「還不是因為妳們夫妻感情好得讓人討厭啊。」
「是啊是啊，一堆女官都臉紅著分享哪些地點會看到有人情話綿綿。」
「還有啊，書齋的門要是關起來的話就最好…」
「別…別亂說！」聽著好友接二連三說出與事實相符的宮中耳語，陽子不禁
脹紅了臉。
「喔？所以下次就算看到書齋門關著，表示歡迎我入內參觀了？」
「妳們兩個！」
「不過樂俊真的很溫柔呢，不知道生起氣來會怎麼樣。」
「越難想像，越覺得可怕…」
「——樂俊這傢伙是很愛操心，不過生氣啊，還真沒看過呢。」就在鈴與祥
瓊熱烈討論之際，窗外突然傳進了另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讓三人嚇了一大跳。
沒讓三人來得及追問，頂著一頭金色鬃毛的矮小身影，俐落的從窗口跳了進來。
「延台輔！」
「喲，陽子，看起來氣色很好嘛。」
「什麼時候...您不是明天才會到訪？」
「你們剛剛提到讓樂俊生氣這件事情的時候啊，抱歉啦，因為感覺很有趣就
忍不住聽下去了。」毫無抱歉神色的雁國台輔，輕鬆的跟好友打完招呼，隨口道
了歉。
「...延台輔專程到訪，未能遠迎尚請見諒。」
祥瓊和鈴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趕忙起身依照禮數拜會了常世大國的麒麟。
「沒什麼，只不過是幫玄英宮的客人送信而已。有人想來跟景王談談貿易的
事情，拜託我當個引薦人。」延麒掏出了懷中信件遞給陽子後，眼珠子淘氣的轉
了轉，露出了興致昂揚的表情，指著陽子已然展開閱讀的信件說，「對了，這傢
伙剛好適合逗樂俊呢。」
「咳...您是指...卓朗君？」
「那位...下官記得是宗王的太子殿下？」
「宗王？那就是奏南國的...鼓動他國的王族惡作劇，會不會太失禮了？」
「不會不會，反正過幾天我們兩個會再一起過來，我會先幫你跟他說好的，
先走啦。」
「等等...延台輔！」
「跑掉了...」
像一陣風似的延麒六太，就這樣從屋裡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三名少女面面相覷。
「他是想說好什麼啊...」
想像著延麒可能的行徑，陽子撫著額際微弱呻吟起來。
奏南國與慶東國之間隔著巧州國，奏與慶兩國雖一直保持著友好關係，但直
接交流的狀況並不常見。即便是在在陽子登基初年，塙王失道造成大量荒民湧出
，奏國伸出援手加以直接援助難民，讓慶國受惠而得以專心於內政時，陽子對此
事的感激之情也僅止於內心感受。爾後援助蒿里返回常世一事上，宗麟的協助也
讓她感到相當的安心溫暖。回想過往的情份，加上樂俊細心解說過令人讚嘆的奏
國概況，陽子心中不由得對此次宗王太子來訪商談兩國貿易一事，顯得格外鄭重
與期待；然而延麒離去前的話，卻又讓她內心隱約感覺不安。
一連串慎重的迎接儀式後，緊接著的兩國貿易商談倒是出乎預料的順利。好
不容易結束了繁重瑣碎的公務洽談，擁有卓朗君稱號的男子，絲毫未見長途跋涉
的疲累，俊逸清秀的臉龐上依舊滿是明朗溫和的笑意。
「景王真是名不虛傳。」
「您過獎了，我國要向貴國學習的地方才多得是呢。」
女王正想緊接著先請貴客休息時，在一旁聽了半天公務而感到氣悶的六太開
始躁動了起來。
「你們兩個別在那邊客套，該做正事了。」
「對延台輔來說，來玩才是正事吧？」
看著數百年來始終保持著孩子氣模樣的延麒，利廣不由得笑著調侃他。平日
習慣口無遮攔的六太，倒是沒把心思放在利廣的取笑上，只是一逕的催促著還在
猶疑的陽子。
「陽子，我都幫妳跟利廣說了，快點按照計畫進行吧！」
「計畫...就算您這麼說...」
「難不成妳已經看過樂俊生氣了？！」
「這倒是沒有。」
「看吧，妳難道不想看嗎？」
「是...有點好奇...」
有些動搖的陽子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著，但是也沒必要特意讓樂俊對我生氣啊。
「延台輔，您也太過好奇了吧，」已任職大行人的鈴隨侍在旁，看著陽子為
難的表情，有些不忍地開口勸阻著六太。
「妳不好奇嗎？」
「呃…」本想替陽子解圍的鈴，卻無法抗拒自己的好奇心，在六太的引誘下
也被勸服倒戈了。
在半是友人推波助瀾，半是自己內心好奇情緒的驅使下，陽子還是答應了這
次測試。接到下官通報太公前來邀請與會眾人前往筵席招待時，陽子有些緊張的
開始和利廣討論之後的預定行為，所以當景王的太公進到殿中，映入他眼簾的是
一個俊美的高挑男子正握住女王的手，兩人異樣親密交談的情景。
「主上...」
陽子可以明顯感受到樂俊溫和的嗓音中多了幾分猶疑，為了增加說服力，她
刻意擺出燦爛的笑容掩飾心虛，朝著樂俊介紹利廣時，也照著預定，把僵硬的身
體靠近了利廣。
「太公，這是宗王太子，卓朗君。」
知道現在幾乎投入利廣懷中的姿勢有多不得體，陽子懷著擔憂的心理將目光
轉向樂俊，可是對方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著，遵照禮節正式拜會利廣。陽子的腦
袋不由得有些混亂起來，裝出的笑容也明顯地有些扭曲。發現陽子十分不自在的
狀況，利廣並未顧及回禮，只是低聲在女王耳畔小聲提醒著：「景王的表情太造
作了。」
比起造作與否，陽子更在意樂俊的反應。她目光緊盯著對於利廣親暱舉止恍
若未見的樂俊，然而樂俊只是縮了縮脖子，語氣略顯困窘的詢問道：「款待卓朗
君的晚膳已然備好，是否要即刻入席？或兩位要稍晚再用？」
「別稍晚啦，我餓了，大夥兒一起去吧！」
看著樂俊的舉止條理分明到沒有反應，急著想進行計畫下一步的六太，跳出
來大聲地說了一句，便搭著樂俊往外走。
…事已至此，一行人前往宴會場地的路上，景王夫妻當然不會如平日一同並
肩前行。陽子雖然心中的鬱悶感越來越強，仍硬堆著笑容緊挽住黑髮男子的手，
邊不時與利廣低聲細語著交換著接下來該怎麼做，邊自顧自走在本應攜手的樂俊
後方。
看到樂俊落單，六太忍不住加快腳步湊近樂俊，關心的問著，「樂俊，你…
沒事？」
「有什麼事？」
「不是啊，陽子那樣...」
「主上看起來很高興，有什麼不好的嗎？」
邊硬著頭皮演戲，一邊正在後方想著該怎麼轉圜的陽子，在聽到樂俊這句話
突然停住了腳步。跟在後面的眾人還沒搞清眼前狀況，紅髮女王已然幾個大步衝
上前，憤怒地推了太公一把，將樂俊整個人推得踉蹌跪下。力道之猛，差點連樂
俊身旁的六太都捲進去。
「只要我高興就好嗎？那你呢？」
「主...上？」
看著樂俊急忙狼狽爬起、失去平靜的驚愕表情，聽著他守禮到令人疏離的稱
呼，眼前的一切突然變成了陽子再也難以忍受的負擔。甚至連自己到底氣憤什麼
都還沒能釐清的陽子全身不住發抖，在鴉雀無聲的眾人前，直覺喚出了班渠。
——除了離開別無他法了。
聽不到周遭此起彼落的驚呼聲，陽子飛快地翻身騎上班渠。她不記得自己怒
聲吩咐了什麼，也沒有注意到是否有人伸手想拉住她，反正她現在不想再想，也
不在乎了。
——除非離開，她甚麼都沒辦法想了。
＊＊＊＊＊＊＊＊＊＊＊＊＊＊＊＊＊＊＊＊＊＊＊＊＊＊＊＊＊＊＊＊＊＊＊＊＊＊
〈下回待續〉
不過下回更新應該就是黨本完售後了吧XD
對了，印量調查至1/31截止，本次為限量印製，有需要預定者請務必填寫，
另外，此本為R18本，請未滿十八歲的讀者不要購買。
我是秘書雪柳，因為完稿太久自己都忘了寫了啥種種原因，很久沒寫作者閒聊了。
菁莪這個番外篇的時間點是在歸於其居第四回和第五回（被完全馬賽克的一回）之
間發生的事情，那是赤樂新婚才四個多月左右的故事。
總覺得每次講到菁莪，就會出現「本來啊，這篇是OOXX...」的句型。
例如說：本來菁莪是沒有打算拿出來當作宣傳廣告的，不過因為最後成品只有R15，
所以後來就決定先公開上半篇，不過有參加到我們宣傳活動的讀者，應該已經看過
這整篇了，不知道看完的人有什麼感覺？
又或者像是：本來在歸於其居的故事中，其實沒有菁莪這篇的出場餘地，這篇是在
歸於其居幾乎完全定稿後，才又長出這個故事的靈感的，而且會設計這個故事其實
是因為我本來想寫...
咳，算了，我還是不要破壞這篇看起來很純愛的故事好了（毆打）
所以為了配合這篇的一致風格，就順便提一下，本來這次聽說好像似乎我們是要很
振作的去CWT宣揚我們的赤樂R18，但是很幸運沒抽到攤位，讓我們兩個懶得要命老
大不小的作者有可以偷懶休息的機會。
總之，目前比翼之鳥就全部採通販模式，會上網販售的大概就是湊印刷整數的零頭幾本
吧，謝謝有填寫印量調查預定的讀者。
希望二月能順利把本子做好，寄給各位支持我們的讀者（鞠躬）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2.104.125.235
※ 編輯: snowwillow 來自: 112.104.125.235 (01/22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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