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寒梅-----(2)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下著血雨的夜晚。
冷風蕭蕭,白雪紛紛,雖是暮冬時節,,但那飄來的風
雪,感覺卻竟比往日還嚴寒。
或者,冷的不是風雪,而是她的心。
她來到一家小酒店。過去從未出過遠門的她,經過連日
來的奔波,身子早已感覺疲憊不堪,是該找個地方歇息一會
兒了,於是她進入了小酒店中。但她看見那隱藏在最角落的
紅髮時,卻不禁猛然停住了身子。
緋村拔刀齋?!
她想起了那神色陰沉的老人曾經對她說的話:「緋村拔刀
齋是個紅色頭髮,身材矮小的男子,其劍術之快,連肉眼無法
看清……」
是他嗎?眼前這個坐在角落,背對著她的紅髮男子,就是
她所要尋找的拔刀齋嗎?
毫不猶豫地,她選擇了那個男子背後的座位坐下。隨意吩
咐了酒菜,她腦中卻不禁想起那晚在警署中的情景……
「緋村拔刀齊這傢伙,我們已經有幾十個同伴命喪在他手中了,
雖然也曾派出高手襲擊,但竟沒人能傷得了他一根寒毛,我們可得
想點辦法才行。」一個下巴尖削,目露寒光的黑衣男子陰沉地說。
「沒錯。」另一個手持巨斧,身材巨大的男人憤憤地說:
「有那麼多人死在拔刀齋手上,我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豈不是
大大侮辱了我們『闇之武』名聲?」
她根本沒理會他們在說什麼,只是坐在棺木旁邊,痲木地,
空茫地看著清里那已無血色的身軀,腦子裡盡是一片空白--
「辦法嗎?……」一個上身赤搏,眼光銳利,看起來顯然是
眾人之首的老人沉吟地打量著她好半餉,然後開口問:「巴姑娘,
想不想替妳未婚夫報仇?」
她緩緩地抬起頭,失神的雙眼第一次有了焦點,「……報仇?」
「是的,未婚夫死在那個人手上,妳也會很不甘心吧?我們有個
機會可以讓妳殺了那個劊子手,替妳的未婚夫報仇。」
她的語調平直地毫無起伏,「我沒學過武術,也不懂得殺人。」
「不是叫妳親自去動手。拔刀齋的劍術太厲害,別說是妳,連
我們曾經派出去殺他的高手都沒一個能活著回來,可是--」老人
由上到下,緩緩打量著眼前這個有著清麗的臉龐,白晰的肌膚,
纖細的身軀,優雅素淨卻又淡漠疏離地有如出塵梅花般的女子,
「可是僅管拔刀齋再厲害,他終究是個男人,而男人最大的弱點--」
他揚起一抹嘲弄的微笑,「就是女人。」
她身體一僵,「你要我去色誘?」
「不,妳別誤會,巴姑娘。」老人似乎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了,
連忙道:「我的意思是,妳是個女人,所以拔刀齋對妳比較不會起戒心,
我希望妳利用這個優勢去接近他身邊,找出他的缺點。」
「找出他的缺點?」
「是的。雖然拔刀齋的劍術極高明,但再厲害的高手總是會
有缺點的,希望妳能替我們找出他的缺點在那裡,如此一來,不但
我們能殺了他,妳也替未婚夫報了仇,等於是一舉兩得,妳說是嗎?」
報仇嗎?……
當初清里說要走時,倘若她有開口阻止,倘若她有……有告訴他
自己是多麼地在乎他,也許清里就會留下來,那麼他也不會死了。可是
她沒有,她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地離去,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
走向毀滅,卻是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閉了閉眼。她無法挽回清里的性命,起碼應該替他報仇吧?
這是她唯一能替清里所作的了……
她張開眼睛,直望向老人,「我要怎麼做?」
老人嘴邊閃過一絲滿意地微笑,但很快隱藏了起來。「我們會給妳時間
去接近拔刀齋,隨便用什麼方法都行,只要能夠降低他的戒心,找出
他的缺點在那裡就可以。」老人說道:「為了不讓拔刀齋起疑,在這段
時間中我們不會與妳接觸,等時機成熟,自然就會有聯絡人去找妳。
如此,妳明白了嗎?」
「嗯。」她淡淡應著。
「好,那麼,我們來商量一下詳細的計畫吧……」
因此,她離開了江戶,離開了自己的家鄉,拋下仍待自己照顧的父親,
以及年幼的弟弟緣而來到京都。緣一直苦苦地哀求她別走,這個出生就喪母,
從小一直將她當母親般依賴的弟弟,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牽掛。可是這一次,
她卻毫不遲疑地拋下她所牽掛的一切,來到京都實行這個計畫。那堅決的態度,
連她自己都吃驚。
妳如此執著地想報仇,倒底是為了什麼?
心中有個聲音這樣問自己。
「喂,女人,陪我們喝一杯吧!」一個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
卻看見兩個身材中等,面容猥褻的男人,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
「嘿嘿!」其中一個邪邪地笑道:「這妞兒長得還真是標緻啊,難得能見到
這樣的美人兒呢!」
「就是啊!」另一個男人也邪笑著附和,「女人,我們可是會津藩的勤皇志
士,既然我們每天都辛苦地為你們這些平民在拼命,那陪我們喝喝酒也是應該的
吧!」
她沒有作聲,只是淡漠地瞥了他們一眼,然後別過頭去,輕啜一口酒,彷彿
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這兩人不禁一愣,每當他們擺出維新志士的名號時,有誰在他們面前不是小
心翼翼,顫顫驚驚地?可是眼前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居然敢如此忽視他們!
從未受過如此對待的兩人不禁發火了。
「女人,妳膽子倒不小啊,竟然敢小覷我們會津藩的人。」其中一人惡聲地
對她說。
她沒有答腔,仍然恍若未聞地靜靜啜飲手中的酒,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妳……」另一人生氣地踏前一步,正想掄起拳頭時,旁邊有個看不過去的
客人在他們背後叫道:「會津藩是幕府那邊的混蛋!」
「什麼!」原本就已氣在頭上的兩人倏地轉過身,手按住刀把,「是那個傢
伙說的,滾出來!」
見到兩人如此兇神惡煞的模樣,沒有人敢開口,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作聲。
似乎無論在那個時代,女人與弱者都注定永遠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聲音。
看見眾人噤若寒蟬的樣子,剛剛因她冷眼對待而受挫的自尊總算得到了點滿
足,其中一人神情得意地說:「算你們聰明,該閉嘴的時後就別太多話。」
另一人嘿嘿笑道:「你們可是撿回一條命啊。」
「你們的確撿回了一條命。」一個聲音在旁冷冷地響起,「要是你們拔刀,
我絕不會饒過你們。」
「什麼?」有一人憤怒地就要出手,卻發現自己的刀柄竟然被按住。接著,
他們看到了那個出手阻止的傢伙。這傢伙有著一頭紅髮,身材雖然不高大,可是
他身上所發出的那種凌厲氣勢與冷酷神情,卻讓人感到強烈的壓迫感,一時間,
他們竟只能瞪著眼前的男人,絲毫動彈不得。
「給你們一個忠告,動亂還會繼續擴大的。」紅髮男子嚴厲地說:「京都不
需要你們這些偽志士,如果還愛惜生命的話,趁早滾回老家吧!」
剛才還靜默的人群,此時皆叫囂出聲,也許是因為剛剛被壓抑的緣故,所以
現在需要痛快的解放。
「沒錯!沒錯!」
「說得好呀,小夥子。」
「偽志士趕快滾回去吧!」因為有了靠山,眾人叫喊的聲音也更加肆無忌憚
了。
聽見這一群助勢的叫喊,紅髮男子臉上卻浮起冷淡的微笑。
不知是誰說過這麼一句話,正義總是屬於力量的那一方。
那麼,倒底什麼才算是正義?擁有比別人還要更強的武力嗎?飛天御劍流的
存在是為了實現正義,自己曾經如此地堅信著,所以才不惜為了下山而和師匠大
吵一架。可是他現在卻發現,他已經越來越分不清楚自己揮劍所實現的,倒底是
正義,或是比別人更高明的殺人技巧……
那兩個男人在眾人的噓聲中顯得狼狽不堪,他們惡狠狠地瞪了紅髮男子一
眼,丟下一句:「臭小子,我們走著瞧!」,然後快速離開。紅髮男子對這恐赫
完全不為所動,他早已聽過太多類似的話語了。
「打擾了。」他把錢丟到桌上,接著轉身往門口走去。
「啊,謝謝光臨。」老闆彎腰點頭,直覺地重覆職業台詞。
「幹得好,小兄弟,你才是真正的維新志士啊!」
「對啊!對啊!」
大夥的喧囂充斥整間店,他並沒有理會,仍然自顧自地往前走,只有在經過
她的桌邊時,才略為停了一下,對他所救的女子投去一瞥,卻發現那女子也用一
雙晶亮幽深的眼睛望著他。當兩人四目相對時,雙方都不禁一怔。
好奇特的女子。
只見她端坐在桌前,纖細的手握著小巧的酒杯,在這喧嘩不堪的酒店中,她
卻顯得異常地沉靜淡漠,好像什麼事情都無法使她驚動,即使剛剛那兩個混混在
騷擾她,她也同樣顯得平靜無波,只有在輕鎖的顰眉之中,顯露出一抹淡淡的憂
鬱。某種遺世獨立的氣質圍繞著她,讓人強烈地感覺到她是不屬於任何人群的。
就像他一樣。
他蹙了蹙眉,奇怪自己為什會突然有這種想法,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
找到同伴似的。
這實在太奇怪了。
也許是他已經孤獨太久了吧,長久已來,他一直刻意與人群保持一種距離,
不願和別人有太多的牽扯,說不定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碰見有相同氣質的她
時,他才會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吧。
不過,這種感覺是不受歡迎的,他的身份根本不允許他有太多感覺。他大步
離開酒店,決定把這個奇特的女人拋在腦後,卻不知背後那雙幽深的眼眸正直直
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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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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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過得簡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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