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蓬山遠景》
<蓬山˙甫渡宮>
「真君似乎每年都會來看這棵珍珠花呢。」
「是啊。在黃海的這些日子,總忘不了她唱的那首歌……」更夜轉頭看著提著水桶的女
仙,微笑著答道。「……似乎是戴國那邊的童謠。」
「原來如此……」看著蹲伏於少年身旁的赤色妖魔,少春若有所思的說道。「對了,您知
道雁國最近頒布了『七畜四騎』之令嗎?前些時日玄君回來時有說過。」
「七畜……四騎?」他茫然的問。
「是啊!聽說延王陛下將妖魔加入三騎六畜之列呢!」
原本撫著勁挺樹幹的手瞬間僵直在半空,他纖細的頸極不自然的緩緩趨向左側看來僅十五
六歲的女仙,墨玉般的清澈雙瞳散著詫異的疑光。
那個男人……居然真的……!?
「妳是說真的嗎?」內心的問句毫不遲疑的脫口而出,卻在語畢的那一刻開始後悔。「不
……我不是懷疑少春或玄君……只是這種事……」這種他曾經以為永遠只是個美麗謊言的
虛渺之夢,真會有踐諾的這一天?
「真君請別這麼說!」見狀連忙搖頭,少春有些倉皇失措的答。「……這種事本就少見,
您會覺得奇怪也無可厚非啊!」嘆了口氣而後續道:「如果早些頒布的話,真君就不必在
黃海四處為家了……」依然宛若少女的蓬山女仙惋惜的說。
「也許是吧……」低下頭,帶點驚訝慌亂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直盯著樹下滿地翡綠,試圖讓
深淺不一的綠平息那股浮躁不安的悸動。而後一股清風驚動了呆滯的臉容,已然轉為幽黯
的雙眸跟著環舞的葉緩緩抬起,逐漸飄向頂上無垠碧空的極深極遠處……
然他現在不願提起那樣太過溫暖卻又讓人感到心痛的回憶。習慣冰冷陰暗的身體,已無法
適應陽光的暖煦與耀眼──雖然那依舊是自己底心深處最渴求的想望。
傷口雖然已結成了痂,但若在痊癒之前又用力揭起,那詭艷的鮮紅便將再度蜿蜒開展成一
條血路……依舊是讓人徹骨寒心的痛。
於是他試圖轉移話題。「少春……是雁國人?」總覺得在提到「雁國」之時她的語氣有些
特別。
「是的!」少春黑晶般的澄澈大眼隨之一亮,伴隨在臉上的燦爛笑容讓她更顯柔麗。「我
曾經照顧過現在的台輔呢!」
沒注意到更夜微微詫異的表情,少春又道:「算算台輔也離開蓬山一百多年了……」原本
明朗的聲調陡地降了下來,嘴角的弧度似乎也隨著逐漸低垂的面容而趨回水平。記憶裡延
麒活潑歡快的模樣仍是那般的耀眼,那天狂聲嘶吼著的「鳴蝕」卻也依舊讓她感到心
痛……百年的時間,究竟是短或長?
仙人的身體不受時間束縛,可不停累積的過往實在太多太多了,只好選擇性的將它埋藏於
名為「遺忘」的木盒之中,置於時間的長河中漂啊漂的慢慢遠去……或許那金黃色的歡快
背影也會在某天突然消失不見,而自己竟會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呵……每每念及此處,一
種莫名的恐懼就會浮現心頭。
──也許到了生命的盡頭,會有成千上萬的盒子在等著她呢。少春這樣想著,又因為終究
還能與她永遠活潑淘氣的台輔相會而重展歡顏。
「已經過一百年了嗎……」喃喃道,滿樹蔥碧下的雋雅少年思緒被拉回從前,那段在黃海
流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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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凜冽。
除了勁風呼嘯而過時所帶來的幾聲獸嚎,這兒的黑靜得可怕。黯色將一切吞食,彷彿已將
任何一絲生命氣息都掠奪殆盡。廣闊浩瀚的滾滾黃沙在咆哮著,試圖將一個外貌約十五歲
上下的少年和他身邊腥紅色的獸趕出領地。可被稱為「妖魔之子」的少年怎會害怕黑暗
呢──他就是黑暗、是黃海這片妖魔之地所孕育出來的孩子。
他繼續在黃海無盡的荒涼飛沙中走著……走著……僅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自己又何嘗不想有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這是不可能的,就如自己絕對到不了蓬萊
一般。
「『六太』,這些年來真是委屈你了……不能吃人很痛苦吧?可我們已經犯下太多無可饒
恕的罪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少年蹲下身,撫著「六太」腥紅色的鬃毛。輕輕的,他
喚起這個名,讓記憶裡那快活的金黃色背影再度於眼前躍動。
「你沒有名字嗎?那我替你起一個吧!」
「更夜!?真的是更夜嗎?你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我喜歡更夜,可如果更夜身上都是血腥味的話,我就沒辦法靠近了……」
黯然垂首,他用力的吐出一口氣,想起當時偏執的自己。可總是被攻擊被唾棄的妖魔的孩
子,第一次被人接納關懷的那種心情,又有誰能體悟呢?
「過來吧,不會有事的!」
「哎呀,你受這麼重的傷!傷口已經化膿了……來人,取藥來!」
「跟我回去吧……嗯,牠當然可以一起來啊!」
是斡由那雙溫暖的大手救了他──這是被眾神和眾生都遺忘的孩子重新回到塵世的開始。
──如果當初自己早點通報「王在州府內」的訊息,也許卿伯現在還活著呢。更夜想。
然,為何不說?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將「六太」攔下?──明明就是個生死攸關的瞬間啊。
是因為已不願再見他一錯再錯,亦或是自己已無法面對那太過沉重的愧疚?
就如同「更夜」這名字一般,那時的他是元州府裡最讓人不願接近的無盡黑暗,而早已習
慣獨來獨往的他卻也無視於眾人的奇異眼光──自己本就只為卿伯而活,只要是卿伯希望
的事,他願義無反顧的踏入名為「罪惡」的泥沼──早已有此覺悟的自己又怎會在乎其他
人的想法?
然動物天生便具有求生的本能,又何況是從小想盡辦法要求取生存的他……
──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一定能拯救這兩個不斷沉淪的靈魂罷?所以自己才裝做什麼都
沒聽到也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只是沉默……沉默……
抬首望向東北方的天空,一道金黃色的日光化開了濃重的暗夜,照亮了他的視界。少年停
下腳步,讓全身恣意浸沐在破曉的華美光流裡,而後雙手合十,虔心祈求著某個最誠懇的
願望。
──請讓雁國成為不需要丟棄孩子也能幸福生活的富饒國度──如果是你們,這樣的願望
一定可以實現的罷……我的王與台輔!
我會在黃海等待那一天的到來……無論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我都會一直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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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元年˙雁州國>
濕氣蒸浮。
雨滴肆無忌憚地充盈在令艮門牆上那道敕令的每個角落,也那樣霸道的落在碧霄山頂那孤
零零的青石圓塚上。
滴答。滴答。雨落下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彷彿在大聲的嘲諷那兩個曾有著相似命
運、最後卻因選擇了不同道路而有了不同結果的人。用來憑弔蒼茫回憶的歌聲是多麼的悽
厲。正唱著慘慘悽悽卻仍尋尋覓覓的,是這秋夜的鬼雨。
而此時在上界……
「喂,尚隆!」六太像是想起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似的忽然開口。「頒布這個……更夜會
知道嗎?」儘管已經通知各州尋找十五歲左右、名叫更夜的少年,然在百年餘後的現在依
然毫無消息,只能從仙籍上未曾消退的黑字確定他尚在人間。
「這個嘛……」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回來這個國家了。犬狼真君的職責在於守護黃海旅人的安全。這
是前些日子手下的密探組織「北斗」於黃海從昇山者探回的消息,而自己也已遣「鸞」向
蓬山那邊確認過。
──犬郎真君,姓駁名更夜,頭覆掩面布巾,身著妖魔之革,手持老木之杖,身側天犬名
為「六太」。
本來還有些苦惱究竟該不該和六太說這件事,看來還是先暫時保密比較好……也許哪天他
會無懼而安然的佇於眼前,帶著些許揶揄的微笑告訴自己:「沒想到我竟還會有回來雁國
的一天……本來已做好等到生命盡頭的覺悟呢!」
無謂的笑容忍不住盈滿唇畔。「……也罷!既然還活著,那麼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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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對於海神裡更夜為何不通報「風漢=延王」這件事感到奇怪,
最近又非常想嘗試寫短篇,因此孵出了某月的第一篇短文。
想借用心˙思裡更夜探訪珍珠花的場面,寫了之後才熊熊發現跟紫荊的年代設定不
符……orz
不管啦不管啦人家就是想寫珍珠花嘛~(在地上滾來滾去)
篇名和沁˙傲一樣是借用十二國配樂的曲名──真的是非常好用哪~(←懶人專用燦爛
微笑)
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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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是想知道,是否有某樣東西……沒有我,就不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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