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塔之中之姬君-04
作者:Faith
【4】
鈴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是十分昏暗,厚重的烏雲遍佈天空。雖然雨勢已經停止了
,不過看這情況,大概不久後又會開始下雨吧?
梨耀不見了。
鈴努力地坐起身,手指摸著已熄的火堆,想要探探木頭灰燼上的熱度。雖然早
已料想到醒來時梨耀極有可能已經拋下她一人,自己先離開這危險的森林了。
但是經過昨夜,鈴卻不由得對那位飛仙的停留抱持著些許希望。
在昏沉的睡眠中,鈴能感覺到額上的濕布巾不時地為她的身體帶來嶄新、清涼
舒服的溫度。必須有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替她換上新的布巾,否則不可能一直保
持著那種冰涼的感覺。
而那個人除了梨耀,還會是誰?
木材上殘留的熾熱告訴鈴,火堆才剛熄不久。
為什麼自己老是會對那個叫梨耀的仙人產生錯誤的希望呢?已經一百年了,再
笨的人都該學乖了才是。鈴在心裡自嘲地質問,一邊吃力地扶著野木站起身來。
她試著讓右腳踏踏地。雖然仍有些疼痛,不過的確正如梨耀所說的,仙人的治
癒力加上瓊魂草的幫助,令她的腳勉強已經可以行走了。
鈴左右望了望,發現昨夜覆蓋在自己身上的深色披風摺疊的正正方方地放在地
上。披風旁邊還有一根平滑卻乾燥的細長木頭,大概比她的頭還高了一些。
她拿起披風,聞到了一股清新乾淨的味道,這個發現讓鈴非常驚訝。照常理推
論,這件披風應該由於昨夜蓋在自己沾滿污泥和血跡的身體上,不能避免地變
得髒污發臭才對。
按捺下這個疑問,鈴沉默地套上披風。對這件寬大溫暖卻又異常輕盈的衣料感
到不可思議之餘,她也開始對梨耀是否真的已經離開產生懷疑。
不習慣地撐著那根代為柺杖的長形木棒,鈴決定到附近找找那位飛仙的蹤影,
順便檢查一下昨天發現的屍體。
雨後的森林充滿蒼翠青鬱的氣息,誰能想到這座美麗如幻的時空其實正遭受妖
魔的侵擾?誰能想到不久之前,有好幾個無辜的人正在這裡恐懼害怕地迎接生
命的最後一刻?
沿途經過了一條清澈的小溪流,鈴緩慢小心地撐著柺杖走在濕濘的土地上,現
在的她可不需要再讓摔跤來增加身體的傷勢。沒有多久,玲便在同一個地方找
到她心裡在意的兩個答案。
梨耀正一臉凝重地蹲在那五名屍體的旁邊。當她抬起頭望著鈴時,兩道細長優
美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
鈴不自然地朝她露出一抹微笑,知道她的前任主人又在生氣了。
「呦,妳可終於醒了。」柔媚卻冷淡的聲音嘲諷地自梨耀的口中響起。「怎麼
,這麼怕我會丟下妳一個人?」
不純熟地杵著柺杖一步一步地走向梨耀,鈴輕聲回答:「是的……」她的確是
很擔心。「謝謝妳沒有丟下我。」
如果有可能,梨耀的眉頭會皺的更緊。「要不是我還得處理這些屍首,妳早就
被我丟下了。」
五具屍體皆排的整整齊齊地躺在地上,梨耀的身旁堆著從馬車裡收集而來的布
巾衣料,那是她用來沾水擦拭屍體與包裹它們的唯一工具。
看著其中四具屍體臉上佈滿擦傷卻被整理地乾淨無垢的模樣,鈴動作笨拙地蹲
在梨耀的旁邊。「謝謝妳這麼對待他們,梨耀大人。」她語氣哀傷而感激地說。
梨耀哼了一聲。「順道罷了。把他們弄得乾淨點兒,我也不用髒了手。」
鈴只是低頭微微笑著。她好像慢慢地發覺到她的前任主人口是心非的個性了。
「這一位……可以讓我來嗎?」她輕柔地撫開黏在小女孩蒼白額上的瀏海。
神情沉重地望著鈴一會兒,梨耀遞給她一塊已經沾濕的布巾。
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她們兩人都各自照顧著這些以一種殘忍又可憐的方式死去
的人們,沒有心情開口說話。
「……梨耀大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當鈴終於鼓起勇氣將心頭縈繞多時的疑問說出口時,在她前面背對著自己的梨
耀正用著寬長的白色布巾包裹住其中一具屍首。
鈴注意到梨耀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不過隨即又馬上開始她未完的工作。
「這附近有一座供奉我的廟。」冷淡平靜的嗓音這麼回答:「幾天前,有人在
那廟裡獻上祭祀的禮品,祈求我保護他們全家人,平安無事地通過這座謠傳有
吃人妖魔的森林……」
梨耀迅速地將布巾纏繞上一具屍體,便又轉身開始對另一具重複她包裹的動作。
「才國在現任采王的治裡下,即使只過了十幾年,卻鮮少聽過妖魔作亂的消息
。尤其又是在接近永湊這種大城鎮的地方,更是不可能會發生──」
「所以妳就來這裡保護祈求者一家人了?」鈴好奇地問。
梨耀轉頭瞪了她一眼。「認為只要祈禱就會有仙人庇祐的人根本就是傻瓜。」
她回過身有些煩躁地大力攤開準備包裹屍體的布巾。「我說過了,在幾乎不可
能有妖魔出現的地方卻有這種謠言,令我很感興趣,所以才會來看看狀況的─
─」
那位傲慢的飛仙自鼻中發出一種嘲諷的聲音,只是梨耀接下來的話卻令鈴猜不
透她究竟是想諷刺誰。
「就是因為這種好奇心才倒楣地遇到窺窳,害得赤虎死了,自己也受了傷得躲
在野木長達三天。那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等傷口復原,雨也停了,才正想離開
這詛咒的鬼地方時,又剛好碰上某個不堪我荼毒虐待、哭著跑去告采王御狀的
下仙──」
「……唔……但那是事實……」
鈴小聲怯弱的反駁換來梨耀那雙如針的刺人瞪視。
「──為了救那個哭哭啼啼的下仙,我還弄光了最後一張“御雷符”,就連留
著以備不時之需的瓊魂草也全給那煩人的下仙敷上了──結果竟然被嫌東嫌西
,還被質問“仙人有什麼用”──」
「……我不是這個意思……」
「──更別提在經過辛苦一夜的照料後,那個下仙看到我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
覺得我會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可那是妳自己這麼說的啊。鈴抿緊嘴唇,將這句話壓回胸口,改換成另一句的
道歉。「……對不起……」
「道什麼歉?」梨耀的態度一如往常般無禮高傲。「是我要救妳,又不是妳哭
著求我救妳。跟妳八桿子打不著干係的事情,道哪門子歉?」她揚起一抹讓鈴
討厭不安的微笑。「像妳一百年前那樣求我收留妳,才是妳自己的錯。」
﹝這我已經清楚明白地知道了,謝謝妳的提醒。﹞鈴低下頭,賭氣似地不回應
也不看向梨耀。她專心地擦拭完小女孩臉上的髒污後,便將自己的髮帶拉下,
小心翼翼地別在女孩茶色的頭髮上。
那位動作無比迅速的飛仙此時已經整齊穩當地將四具屍首包裹完畢。她走到鈴
的身旁,低頭看著依然有些虛弱的黑髮少女緩慢卻溫柔地將小女孩的衣服整理
好。
「等等。」她這麼說,從自己長袍的腰帶間拿出一朵壓榨後所製成的紅色楓葉
標本,然後將楓葉放進小女孩的衣領內。「好了,把她包裹起來吧。」
鈴一邊遵照著指示,一邊疑惑地望了梨耀幾眼。「那是什麼?」
「祭祀的禮品。」淡然的表情蒙上一層同樣淡淡的哀愁,梨耀說話的口吻十分
輕柔。「沒有應驗祈禱的仙人,就應該把祭品還給祈求的人。」
﹝原來……﹞鈴咬著嘴唇,她感到悲傷異常──為祈求沒有應驗的小女孩與她
的家人,也為那個沒有應驗祈禱的梨耀。
看著這群曾經誠心相信仙人神力庇祐的人們,現在卻是以這種方式呈現出錯誤
信仰的下場,呈現出不老不死的仙人面對邪惡與暴力也是同樣無力、同樣無能
的事實,不曉得身旁這位總是傲慢不在乎的飛仙心中是做何感覺?
做不到的事情是一回事,眼睜睜地看著做不到的事情所引發的後果又是另一回
事。鈴重重地嘆了口氣,一頭烏黑柔軟的長髮與嘆息聲一起飄散在風中。
「梨耀大人,我們應該火葬他們嗎?」
「最好不要,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下起雨來,妳也不想看到他們被燒成一半的
樣子吧?」梨耀拿出一塊類似桌巾般寬大的黑布,覆蓋上那五具緊貼著彼此的
屍首。「暫且先這樣吧。幸運的話,等妳明天腳好我們就可以走出去森林通報
官府,讓他們來處理了。」
她不屑地癟癟嘴,蹲下身用竹筒內的水清洗著雙手。「不過現在我已經開始懷
疑在我身上是沒有幸運這種東西存在的。」
選擇忽略她前任主人的諷刺,鈴轉移話題地問:「梨耀大人說過窺窳是居住在
黃海的妖魔吧?既然如此,為什麼它會出現在才的領地內?」
「我也不知道。」輕嘆了口氣,梨耀滿臉無奈地站起身。「包含才在內,雁、
恭、巧四州國都有在四季輪流開啟的門讓想要昇山成王的笨蛋進入黃海,這就
是所謂的四令門──」
她大略地在空中畫出了粗淺的方位。「我猜想,可能是夏至時候令坤門的開啟
,讓一些沒有方向感的妖魔隨便亂竄到才的領地內。只是……」梨耀皺起眉頭
,沉吟了一會兒。
「只是什麼?妳倒是快說嘛。」鈴急切地想知道那隻紅色恐怖的妖魔是怎麼出
現在平和的才國裡。
梨耀厭煩地瞪了她一眼,不喜歡有人命令自己。「照理說從四令門跑出的妖魔
,都會在第一時間內就讓犬狼真君給收伏回去的。像窺窳這種大型強悍的妖魔
在才的領地搗亂這麼久,犬狼真君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真是太奇怪了。」
這麼說著的同時,梨耀已經先往野木的所在地走去。鈴只好撐著柺杖,慌亂緊
張地盡所能跟上那位腳步快速的飛仙。
「犬狼真君?」
好像突然才想到鈴的身體狀況,梨耀雖然沒有停下來,卻明顯地放慢了腳步。
「犬狼真君是守護黃海妖獸的仙人。」走在鈴的身邊,一雙淺紫色的視線謹慎
卻不著痕跡地放在隔壁少女的身上。梨耀輕描淡寫地解釋:「他是保護妖魔的
神。」
「“保護妖魔的神”?」鈴的聲音驚訝地提高,充滿著對這句話難以至信的荒
唐。「妳曾說過仙人的職責不在於庇祐人類,但現在就連妖魔都有仙人的保護
了,那人類呢?難道我們人類就不值得受到仙人的保護嗎?」
「人類本來就已經是無用又弱小的東西了。如果連自己都無法保護自己的話,
那人類根本就沒有一點存在的價值。」紫色眼瞳嚴厲地望著鈴,梨耀柔媚的聲
音就如同這一百年來一樣的冷漠。
「……說的好像妳一出生就是仙人似的……」喃喃地這麼抱怨了一句,鈴在心
裡默默地數到十,命令自己習慣性就想要轉移視線的眼睛直視著梨耀。「妳也
曾經是人類吧?妳也曾經需要更強大更有力量的人來保護妳吧?為什麼現在成
了仙人後卻什麼都忘了?」
「我全部都記得──」梨耀的眼神突然變得深沉地嚇人。她說話的速度緩慢,
語氣既沉重又鋒利。「就因為一切事情我都沒有忘記,因為過去我也是個人類
,因為我也曾經苦苦哀求過上蒼的保護──所以我知道,所以我才會這麼說。」
鈴愕然地望著眼前的人,一對漆黑明亮的深色瞳孔充滿遲疑與自責。這個總是
驕傲無禮地命令他人的飛仙,這個永遠都孤高地挺直背脊站立著的前任主人,
這個在好幾個夜晚盤旋自己惡夢中難以擺脫的影像,此時竟然脆弱嬌小地令人
心疼。
她不自覺地咬緊嘴唇,想要制止下喉中突如其來的悲鳴。
「……對不起……」低啞的嗓音讓鈴自己也嚇了一跳。「我說的太過分了,梨
耀大人……對不起,我並沒──並不想──」
「夠了。我不想聽沒有意義的道歉。」
她前任主人冰冷的臉部表情比以往更讓鈴恐懼,但除了幾乎像是自然的身體反
應般的害怕情緒外,鈴的心臟還緊緊地揪成一團,陣陣刺痛如膠水般讓它更緊
密地無法分開。
無語地望著眼前越走越遠的背影,鈴臉上的肌膚佈滿濕粘的水珠。她抬起頭看
向烏雲密佈的天空,幾滴雨水開始慢慢地降下。
她眼眶內的淚水也終於緩緩地流下。
揖寧山上的長閑宮大門口,有一名守衛敏銳地注意到上方飛來一頭身形壯碩的
騎獸,上頭坐著兩個身批黑色斗篷的人影。
那名守衛馬上示意其他衛兵一起上前,在騎獸與牠的主人們落地後,六七名士
兵同時舉起光亮銳利的刀槍。
其中那個略高一些、穿著褐色鎧甲的人,在這種一處即發的緊繃時刻,只是冷
漠地瞄了帶頭的士兵一眼。
那雙深邃璀璨的碧綠眼睛充滿著清晰的霸氣與威嚴,使得所有武器上手的士兵
在這場沉默的對峙裡皆不由自主地暗暗吞了口口水。
另外一名藍髮少女只是輕輕地發出如銀玲般的笑聲。「陽子,妳嚇到他們了。
」少女拍拍那名身穿甲冑的人的背部,幾滴水珠自她白皙的額頭滑下細嫩臉頰
,沿著修長優美的頸子落下她覆蓋著披風的胸口裡。
那種不自覺的無邪景象是強烈誘人的。士兵們的心臟緊張地跳動著,這股莫名
的低下念頭使他們有些羞愧地轉移了視線,將注意力放在那名武將身上。
深綠色眼睛無奈地朝上轉了一圈。「我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耶。」苦笑
的唇瓣溢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是女人?站在最前方的衛兵握緊手上的長刀,態度有禮地問:「請問兩位是誰
,來長閑宮有何要事?」
被藍髮少女稱為“陽子”的年輕女將軍,先是低低地唸了聲“班渠”,那隻騎
獸便無聲無息地瞬間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妖魔?士兵們面面相覷,個個驚恐訝異地睜大了眼。
「很抱歉突然來打擾。」神秘沉著且富有威嚴感的女將軍往前站了幾步,使守
衛們看清楚她閃著光澤的古銅色肌膚與深刻迷人的五官。「請通報采王,慶東
國的官員來訪。」
那道沉穩平靜的嗓音將這個要求說的如此理所當然,好像每天都突然有人從遙
遠的東方國家前來拜訪采王陛下一樣。
前頭一位看起來像是衛兵隊長的男人,注意到來者那頭艷麗狂野的赤色長髮,
因為髮絲間的透明水滴,而被陽光反射出柔和燦爛的金紅色光芒,連與其互相
輝映著的光潔盔甲也正透射出一道懾人奪目的冷光──就好像她整個人都在發
光──他這麼想著,在凜然的綠色瞳眸注視下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
「請告知妳們的身分。」他的語氣堅持,固守著守衛的職責。
紅髮的將軍因此而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衛兵隊長不知道究竟什麼才令他驚訝
地張大了嘴,是那名女將軍接下來的話,還是年輕臉龐上和煦如日的笑容?
「慶東國王‧景王。」瀟灑地環起手臂,她穩重地這麼回答,腰間的華麗刀鞘
閃爍著耀眼輝煌的青翠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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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黨主席身分申明:我愛陽子 我愛樂俊 我愛赤樂 我愛樂陽!
愁眉苦臉為愛煩惱的小女人拒否 誤把懦弱當多慮的悲情半獸也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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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唯一的宗旨目標確立──赤樂樂陽推進!
赤樂惡人黨部萬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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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73.114.207
※ 編輯: g6u86 來自: 203.73.114.207 (02/12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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