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塔之中之姬君-07
作者:Faith
【7】
鈴與梨耀待在森林中一起迎接的第二個早晨,雨勢終於只剩下點狀般的大小。
一絲暖和的柔色陽光從灰烏淡薄的雲層裡微微透出,灑落在一名席地而坐的黑
髮少女身上。
神情專注地盯著伸長的右腳,鈴動了動五根短短的腳指頭。
嘩,她看著腿上已經長出新肉結成疤的傷痕,心中暗地稱奇。
「好了沒?再拖拖拉拉的我就要丟下妳了!」
她前任主人不耐煩的聲音讓鈴開始用麻色布巾包裹住右腳。「快好了,梨耀大
人。」她的動作顯得有些慌亂。
一隻手突然接過了她的布巾。「讓我來──笨手笨腳的,等妳弄好就晚上了。
」梨耀邊唸邊蹲下身,左手稍微扶起鈴的腳踝,右手迅速地將那隻腳從指頭往
上包紮至小腿處。
鈴好奇地注視著她熟稔的動作。「梨耀大人……」一雙淺紫色的眼睛聞聲望向
她。「謝謝妳。」她微笑,臉頰莫名所以地泛紅。
嗯,那位冷面淡漠的飛仙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
「梨耀大人在還沒遇到扶王陛下以前是什麼職業的人?」
鈴從很久以前就想問這個問題。梨耀對藥草的認識和了解、處理傷口的熟悉與
專業,以及琶山洞的書房裡那擺滿整間屋子的醫書,在在都不像是一名只知道
雲游四海、無所事事的仙人。
「我是做什麼的跟妳沒有關係。」
寒冰氣息突然籠罩著那對深邃暗沉的眼睛,梨耀陰霾黑暗的神情令鈴忍不住縮
了一下身子。
「……對不起,我並不想惹妳生氣……」她聲音微弱地道歉著。
「那就不要老是問一些無聊的問題。」依然是冰冷不耐的回答。
等將鈴的腳包裹完畢後,梨耀便二話不說地握住那位少女的手,在自己站起身
時順勢將她拉起。
「走一段路。」
不確定地看看梨耀,鈴讓右腳踩地,來回走了兩趟。「……不會痛了!」她開
心地大聲報告。
梨耀只是沉吟了一聲。「還是暫且撐著柺杖吧,不要讓傷口負擔太多壓力,免
得裂開。」
接過柺杖,鈴不自覺地用手指撫觸著光滑不扎人的木頭表面。「我一直想問梨
耀大人,是從哪裡找到這根木頭的?摸起來好舒服。」這應該不是無聊的問題
吧?
梨耀的臉上出現一瞬間的驚愕,像小偷在扒竊時就被抓到一樣。「……誰跟妳
說那是我找的?」她皺著眉頭,將地上的披風拿起拍了拍。
「難不成會是森林的動物叼過來的?梨耀大人,無論妳是怎麼想,我並沒有真
的那麼笨。」
「我不覺得妳很笨。」梨耀平淡地說,將披風丟給鈴。「妳只是不聰明。」
﹝真是謝謝妳的解釋了。﹞接住朝她飛來的輕盈披風,鈴翻了一下白眼。「我
並不冷,披風還是讓妳穿著吧。」
「那不是讓妳禦寒用的。」用腳將沙子踢上火堆裡弄熄,梨耀說:「那件披風
是以前扶王時代的台輔常穿在身上的咒衣。麒麟的聖潔之力和蓬山咒術能消弭
穿者體內的瘴氣和毒素。」她挑起眉看著鈴。「……我沒跟妳說過窺窳的牙齒
有劇毒嗎?」
「不,妳從沒說過!」鈴慌張地套上披風,十分惱怒地回答。
梨耀眨了幾次眼睛。「我大概是忘了。」無所謂地聳聳肩,她自顧自地走出了
野木。
鈴吐出一口無奈的大氣。讓柺杖稍微支撐右腳的重量,她不算費力地跟上前面
那位有著兩隻長腿、步伐快速的飛仙。
今天梨耀的脾氣還是一如往常的捉摸不定。昨夜那幾乎感性交心的談話簡直就
像一場夢,完美的不夠真實。
──像一場早上醒來就消失不見的夢。鈴咬著嘴唇,心中的失落感強大到令自
己覺得害怕的地步。曾幾何時,她對她前任主人的感覺已經從厭惡轉變成依賴
?從一刻也無法忍受到現在只想聽她多說說話?
只是因為對方在自己生命遭受危險時剛好以英雄勇者的身分出現,就可以如此
影響她過去百年來的既成觀念、打碎她日積月累的埋怨了嗎?
究竟,為什麼她會這麼在意梨耀的想法,以及梨耀對“她”的想法?鈴注視著
那位飛仙的背影,心裡充滿千頭萬緒,百感交集地讓她想大叫出聲。
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啊!鈴喃喃地抱怨著,還是提不起勇氣說出口。
「妳一個人在我背後叨唸個什麼?」梨耀停下了腳步,轉頭一臉不高興地看著
鈴。
下意識地握緊柺杖,鈴抿了抿雙唇,倔強的表情出現在那張小小的臉蛋上。
「既然妳不想跟我說話,我跟自己說話總可以吧?」她這麼應著,並沒有停下
腳步地越過了梨耀。
梨耀皺起了眉頭,伸手一把抓住鈴今早才剛綁好的馬尾。「妳在生什麼氣?」
頭部由於突然地往後傾,使得鈴整個人的背部往那位飛仙的身上倒過去。「嘿
!」她生氣地想要從梨耀幫忙扶穩她的手臂裡移開,對自己的笨拙感到尷尬羞
愧。
在確定鈴能自己站穩後,梨耀便鬆開了手臂。
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杓,鈴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指控般地瞪著她。「妳做什麼?
很痛耶!」
「別人在跟妳說話的時候就應該停下來,這是禮貌。」
「“妳”在跟我談論禮貌?」
或許是察覺到先前談話時自己的無禮,也或許梨耀只是個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的人──只見她臉上慢慢浮起一抹淺笑,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輕柔許多。「我不
是不想跟妳說話……只是我必須專心地將注意力放在周圍的環境上。」
鈴這時才記起她們的確是正身處在妖魔肆虐的森林,這可不是一個能提供人們
聊天談話的場所。慚愧地低下視線,她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梨耀大人,
是我的錯。」搖了搖頭,鈴的馬尾如同跳舞似地躍動著。
「只要改正就好。」梨耀又邁開了腳步。
相對於鈴的自我責備,那位飛仙感覺並不是那麼在意。她雖然是個嚴格的人,
也知道自己的個性趨近挑剔刻薄,但並不是個不給人機會的小氣鬼。
況且她也明白在鈴提出那個問題後,自己的回應有多麼冷漠傷人。只是她胸口
裡那花了幾百年才好不容易結疤的傷口,因為鈴的問題而被用力地割破扯開,
那種反應已經花了她很大的自制力了,若是以前的梨耀──
她的思考停頓了下來。以前的梨耀會怎麼做?她問著自己,難道現在的她已經
和以前不同了嗎?
鈴突然“啊”了一聲,讓梨耀再一次地停下走路的動作,狐疑地看著那一臉稚
氣的黑髮少女。
「又怎麼了?」
「梨耀大人!我忘了告訴妳一件事情了──」鈴慌張地拉著梨耀的手,就像以
前養過的那隻小狗只要想引導她到某個地方去,總是會輕咬著她的衣服下擺。
就像她總是會在小狗的輕咬下跟著牠走一樣,梨耀任由鈴抓著她的手掌走往回
頭路。
「昨天在拔瓊魂草時,我遇到了一個受傷的男人,就在那條小溪對面──我答
應他今天會再去看看他的傷勢──」
那位飛仙只稍微出了點力便箝制住鈴的步伐。「等等,妳怎麼沒告訴我這件事
?」玲剛想張口解釋,梨耀就朝她揮了揮手。「算了,那不重要。重點是我們
並不是來這裡遊山玩水的,妳想遊覽風景名勝等改天吧,我可不想陪妳到處晃
。」
她甩開鈴的手,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開什麼玩笑?敢情那女孩真當她是救
苦救難的善心人士了?單只救了鈴就讓她必須繼續待在森林兩天,現在如果又
要救另一個人,那她們不是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這鬼地方了?
注意到鈴並沒有跟上她的腳步,梨耀第三度停了下來。後方那個少女臉上有著
頑固堅定的神情,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睛無言地挑戰著她。
「只要知道森林裡還有一個人留著,那我就不能這麼離開。」鈴的聲音並沒有
帶著怒氣或抱怨,只是平靜和緩地傳達出她的堅決。「只要知道也許我能幫助
他離開這座森林,那我就不能一個人走。」
「妳真的確定妳能幫助他嗎?」梨耀淡淡地反問。
小手握緊了深灰色的木頭。「……如果不試著去做,誰也不能確定。」鈴固執
地說:「如果行的話,一個生命就可以延續下去。」
「如果不行的話呢?」依然是平淡的語氣,梨耀環起手臂看著她。
鈴低下頭,感覺有些洩氣。「如果不行的話……」思索了一下,她這麼回答:
「反正一切事情都有風險──至少我知道我做了對的事。」
「如果妳還想活著,就不要期待自己永遠都會做出對的事。」沒有等待鈴的回
話,梨耀只是吐出一口重重的大氣。「走吧,我們去找那個人。」
鈴綻開大大的笑容。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她繼續抓住梨耀的手前往昨夜發現男
子的地點。
梨耀大人的手總是冰冰涼涼的,鈴感興趣地想,像泉水一樣舒服的溫度。
她們沉默地走了一段距離,在梨耀扶著鈴越過小溪後,鈴便指著一處樹幹說:
「看到這灘血跡了嗎,梨耀大人?昨天那個男人就是躺在這裡。」
梨耀蹲下身用手指摸了一下草地上的血。「已經乾涸成黑色了,看來他很早就
離開這裡了。」拍拍長袍下擺的灰塵,她這麼說:「滿意了吧?那我們也該走
了──」
「他會不會是為了躲避妖魔而藏在別的地方?或是暈倒在──」
「妳可以幫他想出一大堆不在這裡的原因,但事實是,他就是不在這裡了。」
梨耀說:「妳已經嚐試過幫助他了。至於幫助是不是會被接受或是有沒有成功
,都不是妳能控制的結果,他的生命從現在開始也不再是應該由妳負起的責任
。」
她前任主人的話既合理又公平,所以鈴只能沉默地點點頭。
就在她們正要越過溪流時,梨耀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凝重。她的手搭在鈴的肩
膀上,壓低聲音地問:「妳有聽到什麼嗎?」
鈴專心地聆聽了幾秒,然後左右張望。「我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她也注意到
梨耀不對勁的表情。「怎麼了?梨耀大人聽到了什麼?」
「我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梨耀蒼白的臉孔顯得異常緊張。「快走。」她拉
起鈴的手,也不管那位少女的腳如何,只是一個勁兒飛快地跑著。
努力地一邊跑著一邊被那位飛仙拖著,鈴勉強地跟在梨耀兩步距離的後面。
然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上一秒她還疑惑地盯著梨耀深紫色的飛揚長髮,下一秒她便感到一股突如其來
的力量將她推倒在地。
當她倒在地上揉著自己撞到石塊的額頭時,鈴才發現原本該待在自己身旁的梨
耀不見了。
一隻赤紅色、約莫兩尺高的巨大壯碩妖魔,嘴中正咬著一道青綠色的身影,強
悍暴力地將那身影箝制在前方的樹幹上。
窺窳──鈴的眼睛佈滿恐懼地瞪視著那隻妖魔──那隻,嘴中咬著梨耀的脖子
、用自己的重量將她抬高壓制在樹幹上的窺窳。
「梨耀大人!」鈴驚呼出聲。她命令自己的雙腳快點找回力量,快點站起來,
快點做些什麼,什麼都好──只要能讓那隻妖魔鬆開咬著梨耀脖子的嘴巴。
眼神渙散地注視著窺窳那張白灰色的人類臉孔,梨耀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隨
著被咬住的脖子所流出的如柱血液慢慢地消失。
然後她聽到鈴正在叫她的名字。﹝笨蛋──﹞她這麼想著。﹝快走,快逃!﹞
梨耀花上全身的力氣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脖子與窺窳的嘴巴中間。她喃喃地
念著某種失傳以久的語言,手掌開始散發出一道強烈的紅光。
「放開梨耀大人!」鈴使盡力氣地用那根木頭敲打撞擊著妖魔的身體。
﹝快逃,笨蛋!﹞不管心裡正在想什麼,梨耀只是專注地在劇烈的疼痛中唸完
咒語。
強光緩緩地籠罩了窺窳全身。那隻有著人形面具般臉孔的妖魔,在發出一陣陣
痛苦的咆嘯後,終於鬆開了口中的獵物。
它發狂般地四處亂竄,尖銳非人、如嬰兒似地哭聲響徹整座森林。
「梨耀大人!」鈴趁著妖魔正陷入某種不知名的痛苦中,趕緊扶起那位倒在地
上、身體沒有移動絲毫的飛仙。
從梨耀咽喉處流出的血跡浸濕了她胸口的衣襟,就像鈴眼眶中的淚水一樣,正
不斷地滴下草地,潑灑染遍了她們四周的土壤。
鈴的兩隻手無措地按住梨耀脖子的傷口,可是有更多的血液如洪水瀑布般地流
洩出她的十根手指。
「……別碰……我的血……」虛弱細微的氣息聲。「……快走……」
只要鈴沒有染上她的血,窺窳的注意力就不會那麼快轉移到她身上,她還是有
機會逃過一劫的──梨耀想要跟那個不了解妖魔的蓬萊少女解釋這些事情,可
是她的力氣卻連支持她睜開眼睛都很困難。
即使是長生不老、治癒力快速的仙人,脖子被咬斷還是會死的。鈴注意到梨耀
的咽喉驚心觸目地撕裂了開來,她只能繼續按住那看起來似乎就要斷成兩半的
脖子,一雙黑色泛淚的瞳孔裡清晰地印照出躺在血泊中的女人。
「不、不──」鈴根本就無法止住傷口的血,也不敢移動梨耀,深怕只要有一
點動作她的脖子就會──「不要……梨耀大人──」她顫抖的雙手異常熾熱,
那是因為它們正被梨耀的血液給深深浸染著。
「……笨蛋……」即使都到了這種時候,梨耀還是忍不住想罵她。自己竟然會
用生命救了一個笨蛋,這就是上天給她的最終處罰嗎?
如果真是這樣──她吃力地抬起手,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掌撫去那張小臉上
的淚水──如果真是這樣,就讓那個笨蛋活下來吧。
以她梨耀三百年的生命作為供奉的禮品,請哪個仙人讓她的祈禱應驗吧。
無生氣的紫色眼睛看著中了自己的幻術後又回復過來的窺窳,正快速地接近鈴
的背後。梨耀知道那個少女也感覺到妖魔的接近,可是那雙不斷流下淚水的黑
色大眼只是堅決地望著她,告訴她自己是不會走的。
鈴緊緊地抱著梨耀,讓自己嬌小瘦弱的身體覆蓋住那位飛仙。當妖魔的利爪揮
下時,她在她前任主人的耳邊喃喃地這麼說:「……我知道我做了對的事……」
──而那就夠了。鈴平靜地閉起眼,聞到了梨耀身上獨特淡雅的熟悉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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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黨主席身分申明:我愛陽子 我愛樂俊 我愛赤樂 我愛樂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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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樂惡人黨部萬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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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03.73.114.207
※ 編輯: g6u86 來自: 203.73.114.207 (02/14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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