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緋色之淚(二十四)
失了魂魄的軀殼,在自己造成的血業面前,直挺挺地站著,不動分毫
這一站,直站了三天三夜。
當他倒下去的時候,惠已經把小木屋打掃得乾淨清爽,纖塵不染
當他不斷地發燒、囈語,她默默地看護著他
這一病,橫躺了三天三夜。
當他短暫地清醒,惠並不多費唇舌,甚至不假以辭色
奇異的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著,連目光也未相交過一次
或者,與其說視線不交,不如說劍心的目光早已渙散,失去焦點的眼裡,
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也看不見他自己,
剩下的,只有他心底的血
於是,制裁的循環開始了,站了幾天,病了幾天,站了又病、病了又站
惠真的很懷疑,人的身體可以如此堅韌,卻也可以如此脆弱
但她也不勸、不管,任他盡情地折磨自己,她則始終無言。
期間,左之助看不下去,想硬把她扯下山,他只差沒有大吼出來:
「你別再管他了!再管下去,你自己也會倒下去!到那個時候,
他有你來照顧,誰會來管你?」
沒有回答,惠淡淡瞅著左之,柔軟的目光中透著意不可回的堅毅
看著她的眼睛,左之助明白,自己是白來了
他猛然回過身去,看著劍心的背影,眼前無數的十字架,沒有影子
那深深淺淺的漆黑色,在那罪人眼裡,是什麼景象呢?
無數的念頭掠過心頭,無數的話語繞在嘴邊
最後,他只說了一句話
「大小姐那裡,我會照顧,你別太勉強,顧好自己。」
瞧著那斗大的「惡」字,惠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暖意
她閉上了眼,緩緩說道
「...謝謝.....」
左之無奈地走了。於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制裁的循環始終不斷
別說那早已油盡燈枯的人,就連惠自己,也已經心力交瘁
三個月後,終於,她自己也倒了下去。
在高燒的恍惚中,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
惠機伶伶地一顫,睜開眼來,那熟悉的眼睛正凝視著她
當一個人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是否也代表他人生的色彩也已褪盡?
這雙眼原本是溫暖而堅定的象徵,如今卻只能代表空洞與蒼涼
視線交會的一瞬,那空洞的眼逃了開去,就像是維持最後的自尊般,
然而,就算只有一瞬,身為醫者的惠也明白他的心意:
『求求你,回去吧,讓我休息,也讓你自己休息,好嗎?』
看著這曾經堅忍卓絕的身影,靜默了一會兒,惠慢慢說道
「你以為你是在贖罪嗎?」
惠微微笑著,笑眼前的這個人,更笑她自己。
「罪,不是這樣贖的。如果折磨自己能讓你覺得好過,你就去吧!
反正你決定了的事,別人向來無法動搖你。但是,請你別忘了,
如果你想以自我折磨來贖罪,那麼,你一輩子都是個罪人!」
他的身子震了震。
「鴉片。在折磨自己裡,你得到了快感,就像吸食鴉片一樣。
你的行為、你這副樣子,等於只是拿鴉片麻木自己而已,
你以為,只要拚命地折磨自己,就可以減輕你心裡的痛苦,是不是?」
她繼續笑著,發熱的腦子已不顧一切
奇異地,她發現,看著眼前的人止不住痛苦的顫抖,她竟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似乎在宣洩長久以來的怨氣般,她繼續說著:
「你得到了快感,以為這就是在贖罪,殊不知,你只是在逃避。」
說著,惠簡直已在冷笑
「逃避你的罪,逃避你的責任,下意識裡,你想把自己折磨至死,這樣,
你就不用活得這麼累,這麼苦痛了,你說是不是?」
「而我現在在做的事,只不過是在重操舊業而已。」
她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我販毒,你吸毒;一個是煙毒犯,一個是吸毒犯
你說,我們倆是不是天生一對?」
她笑著,因發燒而潮紅的臉上,滿是譏嘲之色
她愈笑愈大聲,笑得彎下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淚。
將長久以來深藏心底的鬱悶全部發洩
那滋味,酸苦卻又有種莫名的解脫
在模糊的視線裡,她似乎看見那人回過頭來,抱住了自己
腦子因發熱而逐漸暈眩,接著,她便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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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好重
吵,好吵
暈,好暈。
惠揮著手,想把苦苦糾纏的無盡煩惱全部趕走
她努力揮動著雙手,卻總是徒勞無功...
「喂!喂!狐....不是!惠,妳還好吧?醒醒啊!」
聽到這個聲音,惠恍如從惡夢中驚醒
沈重的眼簾前,左之助的大臉赫然在目,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她茫然說道:「我...我怎麼了?這裡是哪裡?」
左之助道:「這裡是神谷道場啊!」
「道場?!」惠一驚,猛然坐了起來,腦裡登時一陣眩暈...
見狀,左之助立刻扶住了她:「還好吧?妳太累了,好好躺著休息。」
她定了定神,納罕地看著左之助,心裡想著:『這小子何時變得這麼溫柔的?』
瞧著他為了自己手忙腳亂的模樣,惠心裡禁不住一陣悸動
然而...那個人...呢?
她猛然警醒,立刻四處張望,卻看不見那個人的影子...
「我是怎麼回來的?劍さん呢?」
提到劍心,左之助的眼神暗了暗,隨即回過頭去,說道:
「他....走了。」
「什麼?!」彷如青天霹靂的一擊,惠整個心都涼了
「走了?他就這樣走了?連說也不說一聲,就這樣...走了?」
惠直直地瞪視前方,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只因她明白,
那夜的事情再度重演,而自己,再度被拋棄。
看著惠失魂落魄的模樣,左之助不禁握緊了拳,好一會兒才道:
「劍心他...留了封信給妳。」說著,將一枚信封遞到她眼前
她死瞪著那信,眼中情緒變化無限,良久良久,她終於接過了那信
慢慢地拆開,動作輕輕柔柔,終於,當她展開信的時候,手已不再顫抖。
她看著信,仔細地,將信中的每一個字,刻在心版上,永不磨滅
看完了信,她怔怔地瞪視前方,竟有種解脫的神情
「......是嗎....這就是....贖罪.....啊.....」
她自嘲地笑了,拿起信來,緩緩地,將那紙肺腑之言
撕成了碎片。
見狀,左之不由大驚,想伸手阻止卻又不敢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封信散落一地
「呃.....」看著一地的碎片,左之想說些什麼好緩和氣氛
哪知道一抬頭,惠的淚珠已落了下來,打在其中一片碎片上,
將上頭的字跡與女人的心,一起模糊。
「...............」
沈默,橫亙在兩人之間,那一地的白色破片,堵成了僵局
左之覺得自己簡直中了「心の一方」似的,全身竟動彈不得....
然而,她晶瑩的淚珠,破開了他長久以來的心防
呆滯良久,他終於鼓起勇氣,大踏步向前,輕輕地吻去了她的淚。
「!!」
這一剎那,兩個人都大吃了一驚,還未從打擊中恢復的惠更是震驚
她本能地推開了左之,然而,臉卻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像是發燒又發作了似的
漾起兩枚酡紅,憔悴的臉龐卻不掩美態,左之助不禁瞧得癡了
「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左之助卻不敢接觸她的眼光
正在暗罵自己沒用時,卻聽見惠的聲音,在沈默好一會兒之後,溫溫柔柔地響起:
「謝謝你......」
聞言,左之助搔搔頭,說道:「妳...妳好好休息,我去給妳弄點東西吃...」
說著,他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間,只剩下房內的女子,正與自己做個了斷...
與長久的牽絆了斷
與無望的癡想了斷
與被束縛的自己...了斷。
『明明知道的.....』
明知道那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卻忍不住為他牽腸掛肚....』
『當時,那滿身罪孽的人,給了同樣滿身罪孽的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而如今,他重新走上了這條路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也該放他走了....』
愁腸百轉,無數念頭如走馬燈般流過,她怔怔看著眼前這向來只吃霸王飯的男人
背負著「惡」字,為自己忙進忙出的模樣
突然覺得胸口的悶痛,減輕了好多好多....
而當她看到左之笨拙地捧著一碗稀粥進來,還被燙得呲牙咧嘴時
她終於笑了出來.......。
雖然仍有憾,雖然仍有怨,但是,這種種,都沒有眼前的一切來得重要
你說是吧?劍さん?
她微微笑了,這笑,不再自嘲,是溫暖的顏容。
只不過,被太多情緒衝擊圍繞的惠,卻一時忘了,
在命運的殺戒日裡,那朵幾乎凋落的櫻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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