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不只是希望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littleTW (人魚)時間14年前 (2011/07/22 00:00)推噓14(14推 0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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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作是希望　這篇是兒子視角　我自己覺得兒子視角終於圓滿了整個故事　若還願意看的請往下　謝謝觀看:) 　　陽光明媚的熱帶島嶼上。　　他從私人泳池裡攀了上來，隨意地用浴巾擦著頭髮和身體，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呆住了。　　「在想什麼？」男人拿過一罐飲料，冰了一下他的臉。　　他接過飲料，微微一笑，任男人接過浴巾，為他擦拭著。「在想，寄出去的明信片，爸爸收到了沒有，這一次，又會怎麼樣……」　　男人用毛巾揉了揉他的髮，微笑。「沒關係，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的。」　　他點點頭，也跟著笑了，思緒，卻回到很久很久的從前。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跟家裡決裂的一步。　　他的家也許就有如世界上無數個家庭一樣，有著生氣起來很有威嚴，但平時卻很幽默風趣的父親，有著溫柔、心軟，事事以父親為重的母親。爸爸是某個知名公司的高階主管，媽媽是家庭主婦。　　爸爸帶他打球、媽媽說故事給他聽，爸爸教他分辨車子、媽媽做飯給他吃… …他崇拜爸爸那樣的瀟灑帥氣，也喜歡媽媽說的故事，從小讀著王子與公主的故事長大的他，以為自己未來會娶個像公主那樣漂亮、溫柔的女生，最好還像媽媽一樣會做菜。　　他很喜歡很喜歡爸爸，因為爸爸總是無所不知，他有什麼問題，爸爸都能為他解惑，聽著爸爸說著工作上的事，他也期待，未來可以跟爸爸一樣厲害，當小小的他，得到滿分或各種獎的時候，爸爸會有一種很驕傲很得意的笑容。小時候的他，覺得那就是他最幸福的時刻了。　　他也一直、一直記得，爸爸告訴他：「你健康快樂長大最重要，其他沒有什麼比得上這個。」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爸爸說的話。　　這句話，他更徹底相信著。　　爸爸每次說著這句話時那發亮的眼，認真的樣子，讓他真的覺得，他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真心為他的爸爸。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發現，這或許是個包裝最華麗的謊言。　　　　他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喜歡的不是女生？大概是國中的時候吧，當同學很大方的討論起要追哪個女生好的時候，他才察覺到，他對女生似乎沒有那麼大的喜好，反而是學長還比較能吸引他的興趣。　　那時候，他內心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像公主那樣漂亮溫柔的女生了，他發現，原來他會喜歡上的，是跟自己同樣性別的人。　　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同性戀這頂帽子有多大，他不會傻到不知道。　　但他唸著書，他成績非常好，他的爸爸還是跟他說，只要你健康快樂，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他想，也許同性戀這頂帽子，在他家，是可以隱形的。　　後來，他才發現，是他太天真。　　　　那是高二的時候吧，學校分了組，重新分了班，他對坐在他隔壁的那個同學悄悄地產生好感。他們很快的成了好朋友，正當他煩惱到底要不要表白的時候，對方牽起了他的手。　　他們並沒有很大方，他們還是很懂得要小心翼翼。但是少年的愛戀一旦萌了芽，的確難以阻擋。　　於是，他們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悄悄地牽起了手。也在離學校很遠的地方，親吻彼此…… 　　直到升高三快開學的暑假某日被他爸爸撞見為止。　　　　那之後的事，他以為他記不得，沒想到原來還是想得起。後來，他幾乎是被鎖在家裡。　　他沒有看過他父親那樣生氣憤怒的臉。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父親失望透頂的臉。　　他還記得，他父親盯著他，說，你有病。　　他簌簌地發著抖，從心裡冷起來。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病，但他第一回，發現他最愛的父親，那完美的形象出現了裂縫。　　那時候的他，還太年輕，還想修補些什麼，還以為，若是他聽話而順從，一切就會很好、很好。　　他不是沒有在內心質疑過，爸爸，你不是就希望我健康快樂嗎？為什麼，為什麼我不過只是愛上跟我同性別的人，會換來你這麼憤怒？但第一回看到父親那絕望的眼神，他卻什麼都問不出口。　　向來乖巧的他，甚至還真的讓父親帶去了身心科。但他在醫生面前，半個字都沒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半句話都沒說，醫生也有辦法開藥給他。　　他爸爸很快速地為他申請換組，也就很快地轉了班。　　時間快到他什麼都沒辦法解釋，也來不及說，他和對方就已經被拆得很遠很遠，雖然是在同一間學校，卻有如天與地，見到，彷彿陌生人。　　他吃了幾天藥後，發現根本沒有效。他發現他還是只愛男的。他發現他還是沒有辦法壓抑下那人的喜歡和思念。　　剩下的藥全進了垃圾桶。　　他少年的愛戀也跟著進了垃圾桶。那個曾經親吻著他的人，沒有隔很久，就已經親吻著別人。他知道，不是對方的錯，是他自己先放棄了對方。　　他只能把滿腔心思都放在學業上，於是本來就已經很好的他功課更是優異到不行。　　大學他考上了第一志願，換來爸爸的笑，他也笑了，卻是很淡的，爸爸的笑，是用他一天一天死去換來的。　　他不是沒有想要為自己做些什麼，但他已經習慣這樣十多年，要他一下子看透或改變又談何容易。　　而他爸爸是想方設法的干涉他的交友，嚴密監控著他的私生活，他累了，很累很累，儘管年少，他卻覺得他已然枯萎、凋零。　　哀莫大於心死，他交了女朋友。他卻發現，他再怎麼樣，也沒有辦法喜歡女生。他不知道女生是不是有發現這個祕密，但他們很快就平和分手。然後他又換了一個女朋友，還是一樣......他根本不喜歡女生，就算她們都擁有童話故事裡那些美好的特質，他還是沒辦法喜歡上。　　但他爸爸看著他交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卻很滿意。　　他想，難道不固定的男女關係，就比固定的男男關係來得好嗎？他不懂，真的不懂。　　後來他也不交女朋友了，真的怎麼樣就是沒辦法，是女生就是沒辦法，他也不想再試了。他還是每天唸學上學，對於別人是多彩多姿的大學生活，對他來說卻是慘澹無光的。　　他還是對爸爸笑著，但每天都希望今天就是在這個世上最後一天。每天睡前，他都會希望，今夜睡去後，就再也不要醒來。　　這竟然成了他人生至此最大的希望。　　他沒病嗎？他想，他真的有病。當他每天都只想死，他有病。當他覺得自己已經生不如死，他有病。　　但，藥治得好他嗎？不能的。他自己很清楚。　　爸爸，難道這樣的我，就是你想要的嗎？這是你眼裡健康快樂的我嗎？他在內心吶喊著問過無數次。　　後來，他申請到國外知名的研究所，出國前，他終於問了，他問爸爸，覺得現在的他如何。　　爸爸給他的回答是個微笑、說他很好。然後還是那句老話，只要孩子你健康快樂，什麼都好。　　他點了點頭，微笑，沒有說什麼。內心卻太清楚，原來那是謊言啊。只是不但騙過了他，或許也騙過了爸爸自己。　　從來都沒有什麼只要他健康快樂，什麼都好的那樣的事。爸爸想要的，只是他按照著爸爸的規劃往前走，如果在那一條路上，就什麼都好。　　這才是真相。　　　　他累積已久的身心疾病和疲累終於在出國之後全數爆發，三天兩頭的生著病，總是發燒、昏睡，痊癒好了，沒幾天又輪上一回。　　有個同是華人卻在當地土生土生的學長對他非常非常的好，總是陪伴著他，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他不是不懂學長眼裡的情意，學長……也是他喜歡的。但他雖然已經被放了出來，卻還是如同被禁錮著，他不知道究竟是他爸爸在他身上安了道無形的鎖鍊，還是他自己將自己綁了起來。　　他告訴學長，不行的，我有病，我有罪。　　但學長卻對他露出微笑，說若是你有病，我陪著你一起治好，至於罪什麼的，分明就不存在。　　男人與男人相愛，何罪之有？　　他眨了眨眼，看著學長的眼睛裡，有著很堅決的光芒。汨汨的，他流下淚。學長牽著他的手，他沒有抽走，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反握上。　　日子過得並不容易，他沒有辦法一下子就踏出去。他仍舊每天活在黑暗裡，但，他有了光源。　　他還是常莫名掉淚，他還是常生病，他偶爾還是會想死，但學長說，沒關係，都沒關係，我陪著你，有我陪著你。　　他其實不太懂為什麼，就算他也很喜歡很喜歡學長，他卻不懂，自己究竟有什麼價值讓學長為他留下來。　　學長笑了，眼睛裡閃著光。告訴他── 　　因為我就是喜歡你啊，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人。　　他又哭了，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學長也不急迫，陪著他，每天每天，讓死去的心活過來一點點、再一點點，每天每天，他總算愈來愈期待看到明天的太陽。　　他就這樣，將破碎至死的自己，一塊一塊的，重新縫補而起，溫柔的學長，陪伴著他，不離不棄的。　　終於，他能笑了。終於，他的心又能動了。終於，有一天，他主動牽上了學長的手。　　然後，他們接吻、擁抱、做愛。　　在學長第一回進入他身體的當下，他哭了，沒有說出口，但他告訴自己，是眼前這個人陪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除非學長不要他，否則，沒有人能讓他離開學長。　　就算是他的父親，都不能。　　事後學長不曉得怎麼的，知道了他的想法。他想，也許是他惡夢囈語的時候說了出口。是的，他還是會惡夢，因為他惡夢的根榞，並沒有消除。他還是害怕著，害怕著他的父親。　　就算他愛著他的父親。　　學長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笑得很輕很輕，說你好傻，我怎麼會離開你呢？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他又哭了，因著自己的被救贖。　　他更下定決心，要捍衛自己的愛情，還有，那學長辛苦陪著他拾回的，健康快樂。　　　　後來，他跟學長同居了，住進學長獨居的住所。慢慢的，他也認識了學長的家人，也許是國外風氣比較開放，也許是學長家人特別，他這才發現，原來也有這樣開明的家長，原來，同性戀，也有別的可能性。也就是這樣包容所有的家庭，才能孕育出一個這樣溫柔的學長。　　但該來的躲不掉。他父親一來探望他，就算他只說學長是房東，他父親卻看得很清楚。　　親子間的羈絆不是假的。　　父親要帶他離開。他不肯，他頭一次告訴他父親，若是他爸爸強行將他帶走，他會報警。　　他的父親憤怒到了極點，說他瘋了。而他看著他的父親，輕聲地說道：「爸爸，我愛你，但是我沒有辦法，也不會跟你回去。」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他在內心喃喃道。　　父親回了台灣。直接斷了對他的金援，學長笑笑的告訴他，沒關係，他也知道，自己真的很幸運，沒有關係。　　這招還是逼不回他，父親又來了。告訴他，若是他不跟著自己回去，自己就去死。　　這回，他終於笑了，他告訴他的父親：「別威脅我，爸爸，我是死過的人。你知道我是怎麼辛苦的活回來的嗎？你不知道，但學長知道。」　　他的爸爸只是不斷地說，你有病，你有病。　　他告訴自己，不能被打倒，就算對方是他的父親。「爸爸，謝謝你賜給我生命，也把我養得這麼好。我現在很健康，也很快樂，我想，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他的爸爸，告訴他，若他還堅決當個同性戀，以後他們不再是父子。　　他什麼也沒有說，他不願意再被脅迫，就算他還是愛著他的父親。他真的對活他父親要他活的人生無能為力。　　「爸爸，原諒我。」他跪下來，對父親磕了三個響頭。「我真的想要孝順你，但前提是我得要先有命才成，謝謝你的養育之恩，我愛你。」　　他的選擇很明顯，他的父親，就這樣走了，從此，他沒有再見過他的父親。他是個很自私很自私的孩子，但他沒有辦法。為了他的命，為了他深愛的人，也為了深愛他的人，他非這麼做不可。　　於是，他常常給爸爸寄明信片，明信片是他跟學長玩遍許多地方留下來的照片做的。相對柔軟的媽媽很早很早就偷偷跟他連絡了，哭得很傷心。媽媽早就默認了學長，但是卻也什麼都沒有辦法做，家裡畢竟爸爸是天。　　媽媽告訴他，爸爸見他一張明信片，撕他一張明信片。然後媽媽總是偷偷的，偷偷的全撿了回來，一塊塊的貼著，再偷偷藏起來。　　他不是不難過，但他很清楚做了這樣的決定，就得受這樣的果。他還是一張一張地寄著明信片……他父親仍舊一張一張地撕。　　但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寄明信片，就算他的父親也沒有停止過撕明信片。　　　　這回，小島上是半夜，但，他的電話響得很急、很急，非常急，他意識模糊地接了電話後，就輕輕地哭了起來。　　學長自然也醒了過來，問他，到底怎麼了。　　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吻著學長，很久很久以後，才終於能開口，說出他媽媽方才告訴他的事。　　他的父親，這回，沒有撕掉那張明信片。　　那張明信片，此時，躺在他台灣家的客廳桌上，完完整整的。　　　　 -- 我自己愛死這篇了　覺得這個結局真是治癒到我自己了:) 還是把這篇文章獻給所有曾被錯待的孩子　包括我自己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3.15.44 ※ 編輯: littleTW 來自: 220.133.15.44 (07/22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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