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無花
有鑒於小SAN無私的貢獻創作,所心血來潮就把以前的舊文挖出來排版了~
偷偷為小眾的景陽派謀福利 XD
樂俊?那不是治癒系的新型態可愛寵物嗎(大誤)
引用黃昏的篇幅有點長,但舊東西也無從刪減起..大家就自由瀏覽或跳過唄 Oxz
※ ※ ※
一片蒼茫的白色雲海,濕鹹的海潮味噴鼻而來,海浪撲敲著岸沿的厚重聲響,在一片寂靜
中特別顯耳,像是心臟般規律節奏的起伏。
延廣的的青草地,因為秋初的的微寒之風,部分的葉尖已敏感的顯露出枯黃的色彩。在這
突起的一塊岩角上,也只有一座因為風吹雨淋而破舊不堪的的簡樸涼亭,和稀稀落落的幾
棵勉強能遮風避雨的小樹。
而站在岩邊,穿著華貴的黑墨長袍,有著長至膝部一頭淡金色長髮的男子,悠悠的嘆了一
口氣。
在這個世界裡,總共有著十二個國家,每一個國家都會託付給一隻麒麟。麒麟是一種靈獸
,也是所謂的仁獸,他們所肩負的責任,就是選出天命所定的王,並且施與人民慈悲。
自古便有神話流傳,下界無道,天帝因而悲痛的合併了九州四夷,滅了十三州,僅僅留下
了五位神明與十二名人類,其餘眾生皆化為卵。祂在中央造了五山,使西王母鎮守其中,
包圍五山而成一州的為黃海之國,五神則成為守護五海之龍王。天帝將樹枝交予了十二名
人類,樹枝上結了三棵果實,纏繞著一條蛇。蛇鬆開樹枝將其舉起天空,三顆果實分別掉
落化為了土地、國家與王座,樹枝成為筆。蛇所象徵的就是上天的法則─太綱,筆則象徵
歷史;土地代表戶籍,國家代表律法,王座代表仁道,所謂的仁道便是指麒麟。
因此,麒麟就是承載著慈悲的仁獸,能夠化身為人型,成為負責輔佐王上的宰輔,人民們
必須敬稱他們為台輔。
麒麟有公母之分,公的稱麒,母的為麟;而國也有國姓,慶國的國姓為景。現在的慶國的
宰輔是公的麒麟,隨著國姓,被稱呼為景麒。
這名有著淺金色長髮的男子,就是景麒,是慶國唯一而重要的麒麟。正確來說,景麒金黃
色的的毛髮,並不能稱為頭髮,而是化身獸型時披掛於肩頸的鬃毛。
十二個國家中,王宮都是建築在各國凌雲山的山巔,並且包圍在海─真正流動如潮水的雲
海中央。景麒所在的位置,就是位於慶國堯天山頂金波宮的某處。
夾含濕氣的微風輕輕吹拂著景麒鬃毛尾端,午後稍嫌強烈的秋陽,也投射出景麒閃閃發光
的鬃毛色。
──這種時候,通常自己應該陪伴在主上身旁處理公務的。
景麒苦澀的這麼想著。
慶國從來不是一個安穩的國家,慶國的女王甫登基三年,在這國家初立,百廢待興,政務
多的像山一樣堆積的時候,景麒真的不該悠閒的站在這裡看風景。
尤其這次的主上,景王陽子還是從蓬萊回來的胎果。她既無法順利的閱讀文字,對於國家
架構也只有兩年多來累積下初步的了解。
景王中嶋陽子,又稱赤子,是諸官們為新任女王所取的字:原因是陽子一頭鮮豔美麗的紅
髮─不僅是年號更為「赤樂」,連國家貴色都改以紅色為重。景麒曾經想過,是否因為如
此,陽子才連性格也變得像火焰呈現出鮮紅般一樣的果斷?
今晨的朝議,陽子毫不留情把景麒請出了外殿的朝堂。
『景麒,如果你只能像個裝飾品一樣站在旁邊,那還是請你離開吧。』景麒心神不寧的嚴
重程度,已經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地步。在陽子出聲叫喚了景麒好幾次,卻都得不到
回應的情形下,陽子嚴厲的發話了:
『今天特許台輔放一天假,讓勞累的台輔好好休息。本王希望明早的朝議不會再有相同的
情形發生。』
景麒無法堅持留下。這種樣子,確實是幫不上主上處理政務的,但景麒這幾天卻越來越無
法控制自己撩亂的心情。
而造成景麒失常的原由,必須從初夏發生的大事說起...
戴國瑞州師女將軍李齋,帶著騎獸擅闖禁門,在頻死的狀態下來到了慶國請求幫助。這是
件非常稀奇的事,一般來說,四大國、四極國與四州國都是各自獨立行事,除了鄰近的國
家因為商業因素偶有邦交,基本上是不會有任何接觸與關聯。
李齋前來的原因,是因為戴國已經處於糟到不能在糟的情況。
虛海西北邊緣的戴極國,原本就是個艱困的國家,土壤貧瘠,冬季也是所有國家中最冷冽
的一個。若是沒有在夏秋儲備足夠的糧食煤炭,冬天窮苦百姓們就只能準備挨餓凍死。但
在篡位者丈將軍阿選的陰謀下,戴國泰王在平定內亂時失蹤了,突然的引發鳴蝕後泰台輔
行蹤也完全下落不明。
阿選對人民集殘酷之能事,屠殺了所有對泰王驍宗忠心的人民,焚燒了所有意欲討伐篡位
者的里。而王不在寶座上,逐漸荒廢的國家就會被妖魔所侵略,開始潛入國境大量的吃食
攻擊人類。
偽王無道,妖魔四起,氣候嚴寒,民不聊生,戴國度過了可怕的六年,荒涼的國土上,人
民幾乎已經所剩無幾了。
此時,被陷害冠上謀反罪名而奔波逃亡的李齋,打聽到了慶國女王的事跡:新任景王與泰
國台輔相同,是從蓬萊回歸的胎果!或許景王會因為對胎果的情誼,派兵幫助戴國吧!李
齋這麼想。明知道王出兵干涉他國是天綱絕對不容許的,李齋卻仍想要騙誘景王,因為在
這樣下去,戴國人民真的會死絕在阿選的手中。
但在李齋拖著半條命來到慶國後,景王不僅盡全力救回李齋垂危的性命,更不遺餘力的想
盡方法要幫助戴國──即使慶國是個連腳步都還沒站穩的貧窮國家。李齋無法不慚愧,她
明白了自己有多麼的卑劣;也無法原諒自己,竟然曾有過想要搶走慶國唯一的王這種惡毒
的想法。
景王陽子就是這樣善良到令人心疼的一個人。
恰好泰國的台輔跟景麒也有過一段因緣。泰台輔─泰麒是接在景麒後結出的麒麟果,在尚
未破卵出世前就被一場暴蝕給漂流到蓬萊。
在這個世界裡,無論是人類、牲畜或是麒麟,都是從一種被稱為里木的白色樹木上結出的
卵果中誕生。但是麒麟比較特殊,牠們只會從黃海中央篷山上唯一一棵的捨身木上結出麒
麟果。
蝕則是一種嚴重的異變,也可是說是與蓬萊、崑崙等異界重疊時空錯亂造成的黑洞。蝕會
把卵果颳走,將蓬萊、崑崙的人類給帶來。被蝕漂流過去的卵果,會流入異界女性的肚子
裡,覆上一層偽裝的胎殼,與異界的嬰孩一般被正常生下,被稱為胎果。若是能像現任的
景王陽子一樣重新回到自己原本屬的世界,胎殼便會脫落,回復自己原本被上天所賜與的
模樣。
泰麒在流落到蓬萊十年後,終於被尋回蓬山。但卻因為身為胎果時的時間過久─在此之前
流落到蓬萊的麒麟最多也只有五年之長,使得泰麒喪失了麒麟天生的獸性,無法隨心轉化
為一出生就該呈現的獸型,還是十歲孩子的泰麒更沒辦法理解如何發揮自己麒麟該有的能
力。女仙們很擔心為此困擾而消沉的小泰麒,但身為人類的她們也不知道要如何幫助不會
變化的麒麟。
蓬山的女仙之長─碧霞玄君玉葉就是為此傳喚景麒來幫助泰麒的。不僅是因為兩者的年齡
最為相近,一方面是也為了矯正景麒在情感上缺乏表現與過於冷漠的個性。
如同玄君所預料,雖然一開始兩人的互動有些尷尬,但在一陣子相處後,原本就很親近人
的泰麒馬上把景麒當成大哥哥般崇敬,景麒在對泰麒疼愛之餘,也多多少少學會了溫柔地
待人處世的方法。
景麒和泰麒在這種情況下,結成了一種比親兄弟過之而無不及的情感。因此當陽子表態要
幫忙找尋失蹤的泰麒時,景麒真的打從心底感到欣慰。
而後,陽子好不容易聯合了慶、雁、廉和範等四國的力量搜尋蓬萊,因為能到蓬萊的人手
不足,四國台輔幾乎是沒有好好休息過。幸運的是,在接近夏末的時候,他們終於找到了
泰麒。
可是泰麒的角已被阿選砍斷,身上充滿著失控使令們瘋狂屠殺所導至的怨恨血腥味,四國
的麒麟沒有一位能夠接近泰台輔一步,泰麒已經不再是隻完整的麒麟了...他們緊急的將泰
麒送往蓬山求援,玄君因事態嚴重無法處置而引見了西王母。
西王母同意收去汕子與傲濫淨化,在李齋的懇求下,也終於答應治好泰麒身上驚人的穢瘁
。
問題是,雖然尋回了泰麒沒錯,也勉強治好了穢瘁,但他已完全喪失麒麟所有的能力了;
唯一能護衛並幫助泰麒的李齋,右手手臂在前往慶國求助的途中,也為了對抗妖魔襲擊而
傷重截肢。一個沒有力量的台輔,和一個失去慣用手的將軍,根本無法對戴國有所幫助...
於是,陽子決定先暫時留下兩人在慶國接受保護,過一陣子後再作打算。
此舉卻引起了慶國國官們的嚴重不滿。以天官內宰為首密謀謀反,想要除去他們一點也不
信任、並且行事隨便的胎果女王。若不是延麒留下了使令隨伺在旁,緊急通知景麒前來保
護,一行人差點就成功刺殺了景王陽子。
景麒光想到主上差點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喪命,就嚇得一身冷汗。
但這件在泰麒與李齋面前殘酷發生的宮中內亂,卻成了引促的導火線:泰麒原本就暗自打
算,在身體回覆到能自由活動的時候就必須回去戴國,而這下子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我們不能再給慶國添麻煩了。』長大而成熟、不再像以前一樣幼小的泰麒對李齋平靜的
說著。兩人身為戴國的子民,就必須負起戴國子民的責任和義務,要是一直躲藏在慶國接
受他人的保護,等同是背叛了戴國──這樣的他們就失去了自己唯一能立足的場所了。更
何況他們還讓好心幫助他們的人們,捲進了無謂的危機和混亂。
李齋雖然不希望虛弱的泰麒離開慶國保護的羽翼,可她也理解泰麒說的是正確的,他們必
須回去他們的祖國。為了不讓景王為難,泰麒和李齋下定了決心不辭而別。
但延麒六太派去保護兩人的使令,早已洩漏了一切消息。
明白他們是體貼陽子有身為王的立場,而陽子的確也有難為之處,她與景麒也只能選擇尊
重他們的決定。慶國的秋初的清晨,讓六太代表出面給予最後能力所及的援助後,兩人默
默目送著將要邁向危難不斷路程的泰麒和李齋,騎著騎獸消失在雲海末端的身影
這就是所有的起始。
景麒自從抱持這種遺憾的心情讓整件事落幕後,就一直無法穩定心神。
他非常的擔憂泰麒。
景麒也知道就算自己憂心到茶飯不思,也無法對泰麒他們有什麼實質的幫助,但他就是無
法控制自己。因為泰麒對景麒而言,是個非常特別的人;是他讓景麒學會了什麼是溫柔,
以及溫暖的感覺。
這個小小的,開心的笑著的泰麒長大了,景麒曾經錯愕的面對這個本來就該發生的事實。
當找尋了許久的泰麒就在眼前,但是成熟到讓他陌生的臉蛋,沉穩不再帶有稚氣的聲音,
都讓景麒困惑的不知所措。
景麒的心莫名的絞痛起來,不只為了疼愛的小麒麟不見了,還有他是經歷了多少的無奈與
苦難才能成長顯現在模樣的感慨。泰麒甚至背負超過麒麟所能負荷的穢瘁,勉強存活到現
在,與戴王分散,在格格不入的蓬萊,孤獨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好不容易回來到現世
,也無法安穩的多停留幾日,就連接著投身進入了一場更大的風浪。
傳說中會帶來好運、罕見的黑麒麟,卻背負著被上天拋棄的國家...那纖弱的肩膀真的不會
被這重擔壓垮嗎?想到這裡,景麒就坐立難安,根本沒法子保持平常心盡好自己的本分。
可是他也想過,總不能只因為自己的心境問題,就造成影響慶國的公務進度延遲吧?一絲
不茍的景麒拼命的想要掩飾,情況卻一天比一天嚴重,他終於還是被陽子指責了,並且強
迫性的勒令景麒一天份的休假。
景麒無奈的接受王命回到了仁重殿,但他發現,就算讓自己空閒的坐下來,卻只是更加的
胡思亂想。在幾度反覆的起身又坐下的動作後,景麒離開了住寢,漫無目的的在路寢中隨
步亂走著,想要穩定自己紛亂的情緒。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身在這個金波宮最僻靜的荒
涼角落了。
景麒對這個角落仍保留有印象。這是陽子在想要幫助李齋卻得不到眾人認同,氣沖沖的想
躲起來冷靜時意外闖進的地方。
因為麒麟能夠追尋王氣,所以只有他尾隨著主上前來過這裡,並且難得的與陽子深談了一
些事情。
記得當時青綠的夏草中開放著小花,沮喪的女王就獨自坐著這裡,讓風吹起一頭被綠色襯
扥更加亮眼的紅髮。現在夏草已經感受到秋氣的凜冽漸漸枯萎,連一朵花蕊都不見蹤影,
而獨自沮喪的人選也代換成了景麒。
「唉......」真是太沒用了,如果自己能再有能力一些,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情形了。
景麒腦中一片混亂的想著,無視於遠方令人心曠神怡的秋天景緻,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此時,一個清澈的女聲乍然響起。
「景麒,每嘆氣一次,原來會發生的好事就會消失一件喔。」這是景麒非常熟悉的聲音─
那個聲音說著:
「這是我在蓬萊的時候,有人告訴我的。」
「主上...」景麒轉身,換穿上男著袍衫的便裝、碧眼紅髮的女王果然站在身後,淺淺的對
自己笑著。景麒很愕然,先不提現在通常是陽子在朝議後處理公文的時間,光是陽子竟然
知道他在這裡就夠令他不解了。
麒麟是王的僕人,因此天生有能力能察覺到王的所在,以便隨時隨侍在旁。但是──王對
麒麟並沒有這種感應與義務。
「我到仁重殿去沒看到你,猜想你大概會跑來這兒。」走至景麒的身旁,陽子看著擴展在眼
底的雲海景色,輕輕的伸了一個懶腰:「運氣真好,第一次就猜中了。」
聽到陽子是特地過來找自己的,景麒心底有些微的高興,但是他隨即轉念考慮到繁多的政
務...想到這裡,景麒正經八百的臉孔又微微皺起眉心。
「主上,浩瀚大人那邊...」
「我跟浩瀚請了半天假。」為了制止景麒將出口的訓話,陽子續道:「浩瀚他說了:景麒
不在一旁協助,處理政務的進度也快不起來,乾脆放我出來陪景麒透透氣。」
一邊說著,陽子一邊苦笑:「浩瀚一副像是我不在反而好辦事的樣子。虧我朝議還大言不
慚的說你,果然我沒有景麒還是不行哪。」
「沒那回事,主上。」陽子兩年來一直投注很多心力在國家的事物上,景麒全看在眼裡。
他低下頭愧疚的道:
「...是下官給您添麻煩了。」
「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把你趕出來的不是嗎。」陽子笑著道,她順了順便袍的下擺,在
草地上隨性的坐了下來:
「坐下吧,景麒。難得有這麼悠閒的午後,就陪我聊聊天如何。」
景麒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聽從的在陽子的身邊坐了下來。
「感覺得到涼意...現在是秋天了呢。今年的整個夏季,一連串的發生好多事啊。」風一陣
一陣輕輕的吹著。望著似無邊際的雲海的方向,陽子若有所思的說。
「是的。」景麒點點頭道:「慶國的氣候較溫暖,秋天很舒爽。但北方的戴國...可能已經
需要拿出禦寒衣物了。」
陽子轉過頭看著景麒一臉認真的說著,臉上帶著五味雜陳的神情,是種有點體諒又有點無
可奈何與不安的複雜情緒。
「景麒,你真的很擔心泰麒吧?」
「這...」景麒面對陽子突然的發問有些困惑。
「別想瞞我了,你看你連回話都脫離不了戴國。」陽子像是要景麒安心一樣,對他輕輕笑
了笑:「雖然有點懊惱,但我在景麒心目中的地位果然還是遠遠不及泰麒啊。」
「沒有這回事,主上。」眉間又堆疊起了紋路,景麒不知為何升起了一陣不愉快的感覺:
「主上和泰台輔是不能比較的。』
「哎,你又皺眉了。」陽子笑著伸出左手的兩指壓平了景麒的眉心,一陣女性特有的清香
飄散在景麒的鼻前...不禁讓他有點恍神。
「你說的我的當然能理解,但僅限於理智上。只是因為以前從沒有看到景麒去特別在意過
誰,所以有些吃味兒了,我真是個丟臉的女王啊。」
陽子看似輕鬆的說著,但眉宇間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落寞。
慶國,這裡雖然是陽子歸屬的國家,但在日本出生長大的她卻對這個國家的一切都感到陌
生,尤其是最初的執政期間,不僅對國家的運作體系完全不熟悉,她也明確的感受到官吏
們的輕視和不屑。雖然在遠方有延王和樂俊等好友們支持著,畢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唯
一能信任並依賴的人,恐怕也只有景麒了。
可她剛開始與景麒相處的時候,真的是完全的不能適應。景麒的個性不但古板而且也非常
嚴厲,老是一臉不悅的唸著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的,陽子好幾次都感到灰心和沮喪,甚至和
景麒起了好幾次的口角衝突,但是久而久之,陽子卻慢慢感受到了景麒冷硬外表下笨拙的
體貼。
像是景麒就算是州務繁忙,也一定會盡快處理完陪著陽子閱看文件,不怕麻煩的一再教導
陽子基本的概念;而政務處理不完的夜晚,景麒也總不會忘記要女官們送上茶水和點心,
讓女王能夠忙裡偷閒的喘口氣;陽子的心情在因為朝議的不順遂而盪落谷底時,景麒雖然
不善言辭,但一定會默默的陪在在陽子身邊,想盡辦法鼓勵陽子。
景麒溫柔的舉動,雖然都是在些不著痕跡的小地方,但要是沒有景麒在身旁,陽子恐怕早
就撐不下去了。景麒的存在對陽子是非常重要而特別的,這不只是因為景麒是她的半身,
陽子自己非常的明白這一點。
所以當景麒為了泰麒而展現出她從沒有看過的情緒波動時,她忍不住感到有些吃醋。今早
的朝議,就為了個人的不悅而怪之於景麒身上,任性的把他趕出去,即使理由很冠冕堂皇
,但陽子卻感到良心的譴責。
她事後的心不在焉也被浩瀚看在眼裡,不知道是故意要讓陽子有與景麒和談的機會還是真
的覺得她有礙於政務的進行,浩瀚也接著把陽子趕了出來。
現在陽子對自己能夠坦率的說出口而鬆了一口氣,她偷偷的注意著景麒的反應。
「泰台輔...泰麒教會下官去珍惜身邊事物,以及對人付出關懷這些下官從來不懂的事,如
果不是泰麒,下官大概永遠不會明白所謂『溫柔』代表的意義,泰麒真的是個很善良的孩
子,但他的遭遇...就我們麒麟看來實在是...」
.....如果是我...不,我根本無法想像與主上分開是什麼樣子。
景麒原本就白皙的膚色,因為想到了他永遠不敢想、也不願想的事而顯得更加蒼白。
「景麒...」
「...所以下官的確非常擔憂泰台輔,但那與主上是不同的。王對於麒麟是唯一而重要的存
在,對麒麟而言,是沒有任何人事物會超越王的。」
景麒有些困難的解釋著,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賣力說明,卻越說越覺得不對勁。
即使同樣都是王,他不願失去陽子的心情是絕對大於前任予王的,但他不懂這其中的差異
之處在哪裡,也很難以言喻,只認為或許是已經失去一任王的悲痛,讓他害怕再度失去現
在對自己最重要的人。
看著努力想要用語言來表達出心情的景麒,陽子暗暗的輕嘆了一口氣。
.....原來只是因為自己是王的關係嗎...對景麒而言,我是因為是天命所定的人,是慶國
的景王,所以才重要的嗎?果然,是不能太奢求什麼的啊...
陽子苦澀的對自己笑了一笑。
「景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沒關係的,我其實沒有那麼介意。」
「是嗎...」景麒鈍鈍的看著陽子,僵硬的點了點頭。
「而且我也得向你道歉才行。對不起,我早上不該當著諸官面前這麼說你,你願意原諒我
嗎。」陽子碧綠而誠懇的雙眸,看向了景麒的紫瞳。
「不,是下官太過失態...與主上無關。」
景麒低下頭移開了視線,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坦然面對陽子的眼神。
「謝謝你,景麒。」陽子輕輕的開口。
「......」景麒沉默,暖暖的秋陽偏斜照著,他突然感到,自己終於能夠真正的平靜下來
,而這都只是因為陽子的幾句話語。
或許是有些疲累了,陽子微微的靠著景麒的右肩,束起的鮮紅髮絲散落了一部份。
她輕輕的哼著柔和的旋律,這是祥瓊教給陽子,芳國鷹隼宮中流傳的曲調。景麒闔上雙眼
,靜靜的傾聽著,感受彼此難得的祥和氣氛,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什麼都不想的好好休息
了。
溫暖舒爽的午後,和著波浪節拍輕柔悅耳的曲調,和安安全全在自己身邊的主上,如果時
間能像這樣永遠停留住...平時務實的景麒也忍不住有這樣的想法──要是能像這樣一直陪
在主上的身邊就好了。
但時間依然慢慢的在流逝著,原本在天空上方的日光,漸漸的走到了西邊,日暈的周圍也
顯現柔和的橘黃,吹來的風,也涼絲絲的鑽入了衣衫的細縫中,提醒著入秋的涼意。
陽子的歌聲,在不知不覺中停息了,但景麒仍感受的到右肩傳來的溫度。
但降臨的沉靜讓景麒有點害怕,因為太過幸福了,也就更害怕失去。好不容易澄清的思慮
,又開始雜亂了起來,但這次不是為了泰麒,而是為了他最重視的王。
「主上...」
「什麼事...景麒?」略抬起了一邊的眼皮,陽子的聲音有些慵懶的回應,大概剛才已經淺
淺的睡了一會兒。
「下官有個請求...您願意聽嗎?」景麒試探的問著,低沉聲音卻聽起來很舒服。
「你說說看。」
「您...請您以後、未來的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管發生有什麼事,下官不希望再有像上次
一樣的情形發生。」
「...你是說天官叛亂的那一次嗎?」陽子坐直了身,背著光轉過頭看向景麒。景麒為了的
右肩離去的溫暖感到小小的失落。
「...是的。」血腥味...參雜著差點失去主上的不安,那是景麒一輩子都不願回想的恐怖
記憶。
「我知道了,」陽子點點頭,有些理解般的笑著:「讓使令沾染過多的血腥味會讓景麒困
擾吧,我會注意的。」
景麒楞了楞,他才想起之前他情急之下所說過的氣話:
『要是待在王上身邊,使令會不斷被玷污,那就傷腦筋了。』
「不、不完全是這個原因。」景麒搖了搖頭,一頭金色長鬃毛也跟著微微晃動:「您是下
官不能再失去無可取代的人,就算是為了下官,也請您好好保重自己。」
陽子非常訝異,她第一次聽到景麒坦率直接的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這隻不茍言笑的遲鈍
麒麟竟然會這麼認真的說出這種話,陽子覺得有高興、有些好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來。
「呵...景麒,你這麼說是認真的嗎?」
景麒看著莫名笑起來的主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微微昏黃的傍晚陽光遮住了景麒臉
上不明顯的熱度,他別過頭。
「主上,下官是很嚴肅的與您談這件事。」
陽子不答話,只是看著景麒有些困窘的俊朗側臉,輕輕的微笑。能看到景麒這麼不知所措
的樣子,自己說不定是第一人呢,陽子愉快的的這麼想著。
「景麒,花都謝了呢。」就這樣維持了好一會兒,陽子突然把注意力轉向身旁佈滿的黃綠
小草,或許是想要讓景麒不要這麼緊繃吧。「之前我來的時候似乎都開滿了小花,淡粉色
的那種。」
「主上說的是夏草的花吧,入秋後就很少看到了。」回應著主上的話題,景麒疑惑的看了
看四周。
「景麒,你知道嗎?開花其實是件很重要的事呢。」
「主上?」看著陽子折起右手邊一枝結著細穗半枯黃的小草末端,景麒不解的出聲問道。
「開花,是為了延續生命。」陽子輕輕的晃著細穗,搖落了細密的種子,一陣秋風吹來,
種子隨著風飛揚到了各處。
「花謝了,才能結出種子,將生命繼續接續下去,無論是小草還是農作物,都是一樣的,
而人們都是依賴著這一切生活下去。」
看著散落飄飛的小種子,景麒思考陽子話中的意義。
「即使已經沒有花了,也完全不要緊,因為我仍能感受到生命的律動,也更期待下一次開
花的季節。」陽子放開手中僅存的葉梗,讓它隨風捲去。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衫,回頭
笑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後陽光的關係,景麒覺得女王的笑容炫目到令人張不開眼。
「所以,景麒你不用擔心,我想泰麒他們沒有問題的,戴國一定也能等到下次片地都開滿
花朵的季節。」
「等待花開...是嗎。」
景麒瞇起雙眼,也輕輕的笑了起來。他感受到了他的王所傳達直抵人心的溫柔。
「時間也不早了,景麒,謝謝你陪我,今天下午我過的很愉快。」看了看天色,陽子有些
遺憾的說道。
「不,下官才要感謝您。」明明自己才總是那個受惠的人。
「我什麼也沒做啊。」陽子笑著低下了頭:「但我現在真的必須回去處理政務了,不然浩
瀚可能會很麻煩吧。」
稍微停頓了會兒,陽子的語氣又瞬地轉為肅正:「而且我得想個法子,讓官員們同意在合
理限度內援助戴國才行。」
「那下官陪您一同回去吧。」景麒跟著想站起身回去,卻被陽子制止。
「不用了,景麒。我不是說過今天讓你放一天假嗎?」
「可是...」
「沒關係,只要你明天能像以前一樣,努力的在我耳邊叨念就行了,最近太安靜了實在有
些不習慣呢。」陽子蹲下身與景麒的視線平行,有點作弄似的笑著。
「主上!」看著笑開來了的女王,景麒真不知道該斥責還是該無力,看來是讓主上與延王
一行人走太近了...景麒無奈的想著。
「那景麒,我先回去了。再晚點天氣會更涼,你也早點回仁重殿吧。」揮了揮手,陽子踩
著輕鬆的步伐向金波宮走去,束成馬尾的紅髮在背後輕輕左右晃動著。
景麒正欲回過身想要目送著陽子的背影,眼角卻瞥見陽子突然停滯在轉角。
於是景麒疑惑的站起身想要朝陽子走去,陽子卻先一步開口問話了。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景麒...你會介意我沒有幫你取字嗎?」陽子的聲音
聽起來有點遲疑。
字?景麒偏著頭想了想。
據說特別受到王喜愛的麒麟,就會被王所賜字,像是奏國的宗麟〝昭彰〞、才國的采麟〝
搖籃〞和漣國的廉麟〝黎雪〞...等台輔,而雁國的延麒六太則是沿用原本在蓬萊時所取的
名字,雖似乎聽說過,延麒曾被延王取了個不為外人道的字...
廉台府黎雪在來到慶國初次會面時,曾經對景麒沒有字而當面宣稱『太可憐了』,景麒想
,可能是因此陽子才會在意的提問吧。
「不,下官並不在意這些事。況且前任予王也沒有替下官取字,已經習慣了。」景麒老實
的回答著,他也確實認為這並不是什麼大事,麒麟與王的關係是否良好,只從這點來判斷
實在太膚淺了。
「是嗎?我覺得我大概可以理解予王的心情。」陽子沒有回頭,但她的語氣像是明顯的鬆
了一口氣。
.....要是取了字,就更像是主人與寵物的關係不是嗎?我不需要這種有階級隔閡的互動
,而是要更對等一點...至少像是朋友的關係,而自認是景麒妻子的予王,想必也是抱持這
種想法吧?
「抱歉,您剛剛說了什麼?」因為兩人有些距離,加上陽子接近自言自語的音量,讓景麒
沒辦法聽清楚陽子前一句話。
「不,沒什麼。」陽子很快的再一次揮手,雖然景麒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感覺的出陽子
正輕快的笑著:
「這次真的要走了,明天見,景麒。」
景麒還沒來的及回話,陽子的身影就消失在宮牆一隅的轉角了。
夕陽西照而來,將景麒的身形在東方拉成的長長的黑影,四周應該是沒有人在的,卻能清
晰地聽到傳出陣陣低沉的笑聲。
「班渠...」景麒嘆了口氣,喊了其中一名使令的名字。
『──主上越來越開朗了呢,台輔。』與笑聲相同的聲音低低的說著,聽的出帶著些許好
笑的口氣。
「是啊,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景麒認真的考慮著,是否應該減低主上與雁國主
從非必要的接觸。
班渠又低低的笑了幾聲。
『──休息了一個下午,主上今天可能要忙到三更半夜了。』
景麒微微的領首。
「雖然主上拒絕了,但我想我還是過去幫忙比較好。不然以主上個人處理的速度看來,可
能會忙上一整夜。」
這一次,除了班渠外又多了一個清脆的女性笑聲。
『──台輔還是老樣子,口是心非。』溫柔悅耳的女聲輕輕的說著,聲音滿是濃濃的笑意
。
「芥瑚,連妳也...」自從追隨陽子後,除了本來就比較隨性的班渠外,其他的使令們也都
漸漸脫離了正經八百的行列,現在連自小照顧自己成長的女怪也跟著加入起鬨,景麒無奈
的連斥阻的精神都提不起來。
這位紅髮女王的影響力,恐怕比景麒一開始認為的的還要大上好幾十倍。
『──快去吧,台輔,主上的身邊才是您該待的地方。』芥瑚溫柔的催促著。
「我知道了...」
沒有王在的地方,即使有再美的夕陽也對自己毫無吸引力,芥瑚如同以往一針見血的點出
景麒內心深處的想法。
『──也不要忘記讓女官沖上一壺溫熱的茶送去,主上需要精神專心工作呢。』
景麒輕輕的微笑了。
「謝謝妳的提醒,芥瑚。」
像是喃喃自語的說出這句話後,景麒在地面的影子越拉越長,景麒絲毫不留連的走向了金
波宮內殿的方向。
他似乎已經能夠看到,陽子端起熱茶,對自己燦爛微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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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悖離主的旨意之人給予天譴─
身上瀰漫的 是煙硝味
耳邊響起的 是垂死的哀嚎
鋼鐵的獵犬掙斷了枷鎖
虐殺的歌劇即將揭幕
TRES‧IQUS 《Trinity Bl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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